陸昭若看向姜氏,想起了李念兒。
這姜氏,可不就是李念兒的姨母?在屬京的靠山。
姜氏先向眾人微微頷首,笑容親和,禮數周全。
隨即對耿瓊華投去一個贊賞與肯定交織的眼神。
耿瓊華心領神會,臉上立刻流露出恰到好處的謙遜與感慨。
姜氏這才將目光轉向陸昭若,語氣端的依然是溫和:“說來,今日陸娘子能得此‘貞潔’賢名,安穩立于吉州之地,我們這些知情人,都該替她念孟夫人一份恩情。”
她微微頷首,繼續不疾不徐地道:“這御賜的貞節牌坊,是何等莊重的恩典,在我大屬,歷來規矩森嚴,尋常節婦,需苦守二十年以上,歷經重重查驗,方有萬一之望能得此殊榮。”
她話語一頓,那溫和的目光下藏著銳利的審視:“可陸娘子新寡不過區區三年,便能蒙中宮娘娘特旨,破格賜下這‘貞潔’匾額……這其中,孟夫人念及手帕之交,一力奔走、向娘娘陳情的功勞,當真是至關重要,這份雪中送炭、化不可能為可能的情誼,著實令人動容。”
陸昭若聞,只是唇角噙著一絲極淡的笑意,并不接話。
耿瓊華見氣氛已足,便笑著補充,語氣中滿是與有榮焉:“我這妹妹啊,心系家國,也是立過大功的!前些日子麟海水師大捷,里頭就有她捐贈的大批軍需藥材的功勞!不日便要入宮面圣,受賞呢!”
她話鋒一轉,似有無奈地嘆道:“我本想著,讓她就住在我這孟府,彼此有個照應。可蕭府的蕭將軍卻說,陸妹妹于他有恩,定要請她住在蕭府才好。”
周圍的女客們一聽“面圣”、“蕭將軍”這些字眼,原先那點輕視立刻轉為熱切,紛紛上前與陸昭若寒暄問候。
耿瓊華見目的達到,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妹妹,快隨我去里面上座,我們姐妹好好說說話。”
陸昭若微微頷首,隨她走去。
幾位夫人交換著眼色,其中那位圓臉的夫人壓低聲音道:“這耿氏……可真是不簡單。原想著孟家被貶,中宮娘娘也疏遠了她,該是就此沉寂了。沒想到,竟能借著這位陸娘子,轉眼又攀上了面圣的機緣和蕭府的關系……”
待眾人入座后,姜氏再次開口,將話挑得更明:“要我說啊,陸娘子雖有心系家國的義舉,能得蕭將軍青眼,更有面圣的殊榮,但追根溯源,也離不開孟夫人你種下的善因。”
耿瓊華心中得意,面上卻故作謙遜,輕咳一聲:“戚夫人快莫要這般說了,都是妹妹自己爭氣。”
姜氏意味深長地笑道:“若非妹妹你先為她求來那貞潔牌坊,讓她有了安身立命、搏取賢名的根本,她一個寡居的婦人,如何能拋頭露面、經營積攢下那般厚實的家資去捐贈軍需?”
她目光轉向陸昭若:“這飲水思源的道理,陸娘子說是與不是?”
站在陸昭若身后的冬柔,不禁蹙緊了眉頭。
然而,她此刻忽覺內急難忍,只得側身貼近陸昭若耳邊,用極低的聲音稟道:“娘子,奴且告退更衣。”
陸昭若聞,微微頷首。
冬柔得了示意,腳步極輕地悄悄從人群側后方退了出去。
姜氏揚高了音調,話語中的敲打之意昭然若揭:“沈娘子,他日面圣,天顏在前,敘述功績緣由時,可萬萬莫要忘了孟夫人這份天大的恩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