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老夫人被這話一噎,目光狠狠剜了過去。
蕭夫人挺直腰背,毫不避讓地迎上她的視線,眉宇間盡是坦蕩的鋒芒。
這時,廊下傳來沉穩有力的腳步聲。
一道身影踏入燈火通明處,肩頭猶帶夜寒,通身透著久經沙場的冷峻氣度。
正是蕭夜瞑回來了。
他身后還跟著一個面容俊朗、身形矯健的年輕男子。
正是陸昭若的兄長,陸伯宏。
蕭夜瞑步入廳中,目光掠過滿座眾人,最終不偏不倚,落在陸昭若身上。
那短暫而專注的一瞥,廳內眾人皆看得分明。
陸昭若微垂眼簾,自然是察覺到他的目光了。
蕭夫人看在眼里,喜上眉梢,險些笑出聲來。
好小子!眼光隨我,一點不差!
王妙吟絞緊手中帕子,指甲幾乎掐進肉里,滿心酸楚絕望。
他的眼里……果真從未有過我。
賀夫人暗自咬牙:“果然是這商戶女狐媚,迷得他失了魂!”
不待蕭夜瞑開口,蕭老夫人已帶著哭腔喚道:“夜瞑,我的孫兒!快到祖母這兒來!”
蕭夜瞑依上前。
老夫人一把抓住他殘缺的左手,淚水漣漣地摩挲著那斷指處:“你這孩子……這般大的事,為何獨獨瞞著祖母!什么倭寇所傷……今日才知,竟是為救不相干的人,平白損了身子!你若有個好歹,叫祖母怎么活……”
她語帶哽咽,目光卻似有若無地掃向陸昭若。
蕭夜瞑眉頭微蹙,欲開口解釋,卻見母親蕭夫人豁然起身。
“母親此差矣!”
蕭夫人聲音清亮,徑直走到兒子身邊,與他并肩而立:“我蕭家兒郎,戰場上為袍澤擋刀,情義中為知己舍指,皆是頂天立地的本色!何來‘不相干’一說?依我看,這指斷得值,斷得有血性!”
蕭老夫人再次被當眾頂撞,氣得指尖發顫,卻礙于身份不便發作,只從牙縫里擠出一句:“好……好一個‘有血性’!我這老糊涂,倒不如你會教兒子了!”
賀夫人看在眼里。
平日里,蕭老夫人與蕭夫人雖不和睦,但鮮少碰面,即便見了也不過是幾句場面上的客套,從不見蕭夫人似今日這般,寸步不讓地接連頂撞!
可見,這蕭夫人是鐵了心要護著那商戶女,竟連表面功夫都不愿做了。
想及此,一絲涼意悄然爬上賀氏脊背。
若真讓蕭夫人如愿,這陸昭若入了門,又有婆母如此撐腰,日后這蕭府內宅,哪還有她們母女立足之地?
正當氣氛僵持,陸伯宏當即穩步上前,向主位方向鄭重一禮,聲音清朗坦蕩:“晚輩陸伯宏,昭若家兄,客居府上,一直未得機會拜見老夫人,今日有幸,特來請安。”
他舉止間自有武人的挺拔利落,卻又不失世家子弟的禮數。
此刻的他,自是渾然不知,方才這廳中已因他的妹妹,掀起過怎樣的一番驚濤駭浪。
蕭老夫人不喜歡陸昭若,自然也不喜歡她的兄長,對陸伯宏的見禮連眼皮都未抬。
蕭夫人卻朗聲一笑,順勢接過話頭:“陸郎君來得正好!我們方才正說起夜瞑的婚事。依我看,他與令妹昭若十分投緣,不知陸家可愿考慮,將昭若許配給我這兒子?”
陸伯宏身形猛地一頓,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蕭夫人竟親口提出,要將小妹許配給蕭將軍?
一旁侍立的冬柔見狀,忙低聲提醒:“郎君,夫人正問您話呢。”
陸伯宏驟然回神。
他自幼習武,一心報國,對蕭夜瞑這般年紀輕輕便戰功赫赫、鎮守一方的名將,早已是敬佩有加,視為楷模。
如今聽得蕭夫人竟親口提出結親之意,且對象正是自己最牽掛的妹妹,心中頓時涌起一股巨大的欣慰與激動。
他立刻抱拳,向蕭夫人深深一揖:“承蒙夫人厚愛,將軍青眼!此乃天大的喜訊,伯宏作為兄長,心中萬分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