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夫人陪坐于東側首席,與主位相對,坐得渾身不太舒服。
賀夫人安坐西側首位,嘴角噙著笑意,指尖輕撫茶盞紋路。
王妙吟垂首跪坐于母親下首的次位,姿態恭謹,呼吸輕緩。
而蕭老夫人左側略低處,獨設一席,錦墊虛待……
正是為少將軍蕭夜瞑所留的位置。
華月引陸昭若入內,冬柔垂首緊隨其后。
陸昭若行至廳中,向蕭老夫人端端正正斂衽一禮:“晚輩陸氏,恭請老夫人金安。”
蕭老夫人眼皮微抬,目光冷冷地在她身上一掃,眼底掠過一絲毫不掩飾的厭棄,只從喉間淡淡應了一聲:“入座罷。”
蕭夫人不太高興。
這老夫人,何以對這般通透的人兒如此冷漠?
她轉念一想,是了,老夫人素來瞧不上自己的出身,如今又怎會善待與自己脾性相投的昭若?
當年蕭霖執意要娶她過門時,這位婆母便是又哭又鬧,百般阻攔。
幸而蕭霖心如磐石,終究是明媒正娶將她迎進了門。
可笑大婚當日,老夫人竟稱病躲在祠堂念經,面都未露。
此后這些年,更是視她如無物,正眼都不愿給一個。
蕭夫人倒也樂得清靜,省了晨昏定省的虛禮。
反倒是那位表妹賀氏,終日殷勤侍奉在老夫人身側,周全得緊。
她壓下心頭舊事,面上綻開爽朗笑意,朝陸昭若招手:“昭若,快過來,挨著我坐。”
陸昭若剛坐下,蕭老夫人便慢悠悠地開了口,話頭直指蕭夫人:“夜瞑已滿二十一,雖說男兒志在四方,可同輩子弟中成家立業的也不在少數。他的婚事,確實不能再拖了。”
她端起茶盞,輕輕撥了撥浮沫,繼續道:“不過,無論是娶妻還是納妾,終究要講究門當戶對。蕭家雖非頂級門嬤嬤在旁悄聲提醒:“夫人,慎。”
這時,老夫人目光一轉,含笑望向王妙吟,語氣刻意放柔:“說起來,還是妙吟這樣的孩子好,知根知底,性情柔順,清清白白,模樣也標致,瞧著便叫人歡喜。”
賀氏嘴角立刻浮起一抹得意,眼風掃過陸昭若。
區區商戶女,也敢妄想攀附蕭家之門?
她早從女兒口中聽得明白,那陸昭若竟是個令蕭夜瞑斷指相救的禍水。
還是個離異婦。
此刻再瞧那副模樣,更覺礙眼晦氣。
原只當是個暫居府里等著面圣的商戶,如今看來,竟是個深藏算計的狐媚子!
蕭夫人瞧著賀氏那眼神,再也按捺不住,“啪”一聲將茶盞重重擱在案上,朗聲道:“賀妹妹這話,聽著在理,細想卻是迂腐!”
她目光炯炯,先看向賀氏,再轉向老夫人:“何為‘身家清白’?是女子自立門戶、捐資以助軍國謂之不清,還是她義絕、堂堂正正做人謂之不白?”
“蕭家以軍功立世,最重的該是忠勇仁義!昭若一介女子,無依無傍,卻能于吉州危難時挺身而出,散盡家財以充軍資,此謂忠勇;她遇人不淑,能義絕自立,不怨天尤人,反將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此謂仁義!
“此等忠勇仁義俱全的女子,若還稱不上‘德行無虧’,那我倒要問問,怎樣才算‘有德’?是只知躲在深宅、論人是非長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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