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他也確實并無任何理由幫她。
孟羲面上仍是那抹慣常的、瞧不出真意的淺笑。
長鴻偷偷瞄了一眼自家公子,心里頭嘖嘖稱奇:這位陸娘子可真是頭一個讓公子肯費心思去琢磨的人,更是頭一個對他那開國公府嫡外孫的顯赫家世、和那張招蜂引蝶的臉,全然沒放在眼里的。
自家公子何等身份?孟府嫡出的公子,母親更是出自赫赫有名的開國公狄府,是當今狄國公如假包換的嫡親外甥!
這般人物,走到哪兒不是眾星捧月?
嗬,這陸娘子,可真真是稀奇得很。
正想著,卻見陸昭若已目不斜視地從孟羲身側走過。
孟羲嘴角的笑意未減,眼風卻倏地掃向長鴻,帶著一絲涼意,示意他趕緊將懷里那壇泥封陳酒遞上前去。
長鴻上前將酒壇遞上去。
王武將方才對陸昭若的說辭又向孟羲說了一遍:“孟公子,實在抱歉,統領染了惡瘴,不便見客……”
陸昭若刻意緩慢了腳步。
孟羲卻并不糾纏,語調悠然:“無妨,此酒名‘萬里澄’,是我采東海蓬萊閣畔春潮時水、輔以雪膽、瓊芝釀成,此番特攜一壇來吉州,本想與蕭統領共飲。”
他目光掃過轅門內外,聲音略提高些,恰能讓周遭隱約耳聞:“孟某平生最敬重的,便是蕭將軍這般人物,他在乾海水軍都統制做得好好的,剿完倭寇不圖升遷,反舍了高位,甘愿來這麟海做個統領,不為官途,只為肅清海疆,此等胸襟,令人佩服。”
陸昭若全部聽見,這才知蕭夜瞑原是從乾海都統制任上自請降調而來。
孟羲又轉向王武,笑意淺淡:“這酒留與將軍,待他病愈,啟壇共飲,便算交個朋友。”
辭灑脫,卻刻意透出幾分刻意結交之意。
陸昭若腳下沒停。
心想著,這孟羲之前還明里暗里嘲自己想攀高枝,一轉頭自己卻提著酒大張旗鼓地來攀交情。
與他那疏懶厭世的性子相較,著實突兀得很。
只怕是——
那酒壇之中,另藏了機鋒。
或是借這贈酒的名頭,欲往里頭遞什么話。
當然,這也只是她的猜測罷了。
王武接過酒壇道了謝。
孟羲頷首,淡淡道:“愿將軍早日康復,下次,孟某再親自來探。”
罷,便帶著長鴻轉身離去。
沒走幾步,卻瞧見陸昭若的身影就在前方暮色中緩緩而行。
不知怎的,孟羲忽然生出些興致,腳下加快幾步趕了上去,又放緩下步伐,只等她如尋常人那般趁機搭話、或至少寒暄兩句。
然而一路寂靜,唯有腳步聲輕響。
直至巷口拐彎處,陸昭若毫無遲疑,徑直轉向繡樓的方向,連眼風都未掃來一下。
孟羲:“……”
長鴻偷偷覷了眼自家公子,屏息不敢作聲。
孟羲望著那道漸行漸遠、毫無留戀的背影,怔了片刻……
這女子,竟接連兩次全然跳出了他的預料。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