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能撐多長時間呢?”
朱熒王朝,無名山嶺深處。
暮色被更深的劍光與血腥染透,參天古木成片倒下,裸露的山巖上布滿縱橫交錯的劍痕。
一道巨大的裂縫幾乎將整座山嶺斜斜劈開,觸目驚心。
魏晉單手持劍,高燭明亮的劍身在漸濃的夜色中泛著冷冽的寒光,映照著他平靜無波的臉龐。
他抬眸,目光如劍,刺向對面那道籠罩在神秘中的身影。
“你修為遠在我之上,即便不動用自家道承,隱藏身份,刻意混雜手段……但數來數去,天上地下的上五境,且與鯤船牽連因果者,不過寥寥數人,你……真以為藏得住?”
神秘人沉默不語。
他臉上覆蓋著一張毫無紋路的純黑面具,連眼睛的部位都被遮擋,不透絲毫光線。
一身緊束的黑衣此刻略顯凌亂,左臂處一道深可見骨的劍痕正在緩緩滲出暗紅色的血液,浸濕了衣袖。
他腳下散落著一些焦黑的殘渣,是之前隨手戴著的斗笠,凡俗之物,在高燭的劍鋒下早已化為飛灰。
“我只要拖住你,就夠了。”
面具下傳來沉悶的聲音,聽不出年紀,辨不出情緒。
魏晉能清晰地感受到,面具之后,有一道平靜的目光正牢牢鎖定著自己。
在兩人周圍,方圓數里的山林已是一片狼藉,仿佛被巨獸踐踏過。
天空之上,籠罩著一層淡金色的半透明光壁,形同一只倒扣的巨鼎虛影,將這片戰場與外界隔絕開來。
光壁流轉著玄奧的符文,散發出沉重如山的威壓。
這是一件品秩極高的半仙兵級數的法器!
正是憑借此物,神秘人才能在不暴露真實手段的情況下,勉強將魏晉拖在此地,無法第一時間回援鯤船。
可即便如此,在高燭的鋒芒下,已然受了不輕的傷。
“不用自家道承的本事,想借著這道半仙兵,和一些亂七八糟的手段便想拖著我,未免也太小瞧我了吧?”
他抬起空著的左手,五指完全張開。
“咻咻咻咻——!”
霎時間,數以百計凝練如實質的雪亮劍氣,自他指尖迸發而出。
數百道帶著刺耳的尖嘯,從四面八方狠狠撞向那籠罩天地的巨鼎虛影。
“嘭!嘭!嘭!嘭!嘭……!”
連綿不絕的沉悶巨響炸開。
每一道劍氣撞擊,都讓那巨鼎虛影劇烈震顫,表面金光亂閃,符文明滅不定。
整個山谷地動山搖,仿佛隨時都要崩塌,恐怖的沖擊波將地面的碎石塵土掀起數丈高。
魏晉聲音很淡,仿佛在笑,卻又聽不出任何情緒:
“萬一你一個不小心……玩脫了,被我順手宰了呢?”
殺氣凜然!
面對這鋪天蓋地、足以瞬殺尋常元嬰的劍氣狂潮,神秘人不敢怠慢。
他雙手急速掐動一個古怪的印訣,周身氣息陡然一變,竟透出一股寶相莊嚴、慈悲浩大的韻味,口中低喝:
“如是我聞。”
一尊龐大無比、金光萬丈的佛陀虛影,驟然在場間浮現,籠罩住神秘人的身影。
佛陀虛影拈花微笑,化作一面金光壁壘,擋在了那數百道劍氣之前。
數百道劍氣匯聚成的洪流,以摧枯拉朽之勢,瞬間將佛掌連同那巨大的佛陀虛影撕扯得粉碎。
金光迸濺,如雨紛落。
巨佛虛影在劍雨之中,瞬間半邊身子潰散成金光。
可大部分劍氣也被這佛門神通抵消湮滅。
剩余的劍氣繼續轟擊在巨鼎光壁之上,引得光壁一陣劇烈搖晃。
神秘人悶哼一聲,身形微晃。
‘第五種了……’
魏晉心中低語,劍光一閃,一柄飛劍在數百道劍氣潰散之后,化作一道明亮的線條,直直刺向神秘人泥丸宮所在。
同時,他微微抬起高燭,只覺佩劍有山岳之重。
而隨著佩劍被緩緩抬起,這道半仙兵的巨鼎也在劇烈震顫。
正與這巨鼎對峙的,便是魏晉手中的佩劍高燭。
面對那道快如閃電的奪命劍光,神秘人黑袍下的身軀微震,卻并未慌亂。
他抬起的右手五指猛然張開,并非結印,而是虛空一握。
“嘩啦啦——!”
五條漆黑如墨的鎖鏈,憑空自他周身虛空中鉆出。
這些鎖鏈非金非鐵,上面刻滿了細密的符文,散發出冰冷、肅殺的氣息。
黑色鎖鏈在神秘人身前交織成一張大網,纏向那道劍光。
“錚!”
劍光如雪,鋒芒無匹。
那看似堅固異常的法則鎖鏈,在與劍光接觸的剎那,如同朽木般被輕易斬斷。
劍光去勢稍減,卻依舊凌厲。
神秘人似乎早有預料,幾乎在刑鎖被破的同時,抬起左手,并指如劍。
無數道紫色神雷如蛟龍一般,纏繞在神秘人周身,宛若天神之矛,后發先至,轟擊在飛劍劍光之上。
“滋啦——!”
轟鳴聲中,雷光與劍光猛烈碰撞,爆發出刺眼的光芒。
狂暴的能量漣漪擴散開來,將周圍本就狼藉的地面再次犁深數尺。
劍光終究被這剛猛無儔的道門神雷阻了一阻,勢頭徹底消散,顯露出一柄寒光閃閃的飛劍,懸停半空,嗡鳴不已。
“法家之‘刑鎖’,道門之‘神雷’。”
魏晉的聲音平靜響起。
他手持高燭,劍尖遙指,那籠罩天地的巨鼎虛影隨之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他目光如炬,語氣中帶著一絲玩味:
“浩然天下,儒家為尊,文廟圣人執掌禮法,教化眾生,你用了法、道、墨、佛四家手段,為何獨獨不見你用一道正宗儒家神通?”
“是怕用了……就藏不住你那身怎么也洗不掉的浩然氣?還是說,你本就是文廟某位‘不便露面’的圣人?”
神秘人依舊緘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