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莫?!”
他們抬頭看看天,沒錯啊,是大晚上的沒錯啊,怎么這時候出現了?
程念影一腳踏進門:“阿莫。”
阿莫聞聲而動,將略沉的包袱丟到地上,露出里面泛著光的……銀子。
湯叔幾人呼吸一粗,不約而同地上前一步。
他們躬著腰,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
湯叔很快清醒過來,不可置信地問:“給我們的?”
“不止你們。”
“西邊那些人……你也要?”
“嗯。”
湯叔愣住了。
程念影將一日百文和八十文的酬勞說了,又說不知要雇幾日請他們保護一個人。
湯叔再不猶豫:“走!現在就帶你過去。”
蔚陽城中有宵禁,但城北這片地被人有意識地與當地百姓所居住的地區劃開了。
這里臟、臭,穢物環繞,像一片被遺忘的孤島,于是反而不受宵禁制度的約束。
沉沉夜幕下,湯叔將一扇扇門敲開,從后面探出的,皆是與他一致的,削瘦、麻木,遍布著凍傷和裂痕的臉。
“有活兒干。”湯叔壓低聲音,“不挑,有力氣都要。”
于是那一雙雙眼眸就這樣突兀地在黑夜之中亮了起來。
*
傅翊睡一覺起來,病又好了很多,他問:“人回來了嗎?”
護衛搖頭,眉毛皺得緊緊,既怕小禾姑娘這趟出事,又怕她是花巧語騙了錢就跑。
傅翊也不大習慣。
這一次日上梢頭了都不見人影。
這時外頭隱約響起人聲。
傅翊命人將窗戶支起來,一眼就望見了站在聽雪軒外的岑瑤心。
岑瑤心自然又是來探望傅翊的,只是今日她被自家的下人攔住了。
“郡王在養病,三爺吩咐了,近日都不要來打攪。”
岑瑤心面色微變,直覺發生了什么,壓著怒氣離開去找了岑三爺。
而那守在門口的家丁,忍不住轉頭往院內看了一眼,正對上傅翊的目光。
傅翊沖他微微一笑,笑得那家丁頭皮發麻。
他怎么不生氣?還笑!
“三叔。”這廂,岑瑤心快步邁進門,隨即又意識到自已有些失態,于是連忙放慢了步子。
岑三爺見狀滿意:“我知道你為什么來的,姑娘家,矜持些,何必總去見他?”
“三叔不是知曉我的打算嗎?那小禾下落不明,郡王病著,正是關心的好時候……”
岑瑤心頓了頓,問:“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男人的事,你就別管了。”岑三爺頓了頓,道:“傅翊此人,心機太深,手段太毒,做不得你的丈夫!”
岑瑤心一愣。
可她所愛,正在于此啊。
見岑三爺什么也不肯說,岑瑤心也只好離開:“好,那我不管此事。”
等出去后,她想起了岑三爺之前介紹給她的人手。
她吩咐道:“將高朋叫來,我要他辦些事。”
只是往日恨不得貼著岑家的高老爺,今日卻稱病,說不能來見。
岑瑤心聽得愣住:“怎么一個兩個都這樣奇怪?”
她當下更為不滿。她忤逆不過三叔,難道還管不得這樣一個小嘍啰嗎?
“病了也能抬來。”岑瑤心擺手。
高朋這頭得了回信,臉色鐵青。
那日少女離去前的聲音還在腦海中:
“我不殺你,我相信你也不會主動說出去,你將岑家供了出來。”
是啊。
他怎么敢說?他裝死都來不及。
若被岑家知道,他連這樣的小事都沒辦好,還將岑家供出去了,他就完了。
岑家能給他富貴,也能給別人富貴。
“老爺,怎么辦?外頭抬了轎子來,要抬您到岑家去呢。”隨從露出焦急之色。
高朋:“給我一拳。”
“什么?”
“打暈會不會?將我打暈!趕緊!快!”
等高朋再被抬到岑瑤心面前,岑瑤心一看,險些氣笑。
“潑水。”她抬了抬下巴。
下人聽令,端著一盆水就往高朋臉上潑。
就這樣高朋都沒醒。
丫鬟不解:“人怎么突然就病成這樣了?”
岑瑤心卻明白了,頓時壓不住喉間的冷笑:“事情辦砸了,才不敢來岑家。”
小禾沒死。
這太糟了。
比她見不到傅翊還糟。
小禾沒死,就有一日可能回到傅翊面前告狀。
岑瑤心輕嘆:“三叔還是看走了眼,那些野狗,用不得啊。”
她扭頭道:“取紙墨來,我要寫封信。”
“姑娘還寫什么信啊?咱們應當趕緊去告訴三爺啊!”丫鬟急道。
岑瑤心斜她一眼。
丫鬟心頭發怵,抬手抽了自已兩耳光:“奴婢多嘴,奴婢該死。”
岑瑤心懸腕提筆:“有些事,還是要交給擅長的人來辦。”
她很快寫完信交給了下人,要他們立即送往御京。
丫鬟見狀有些茫然。
岑瑤心將她蠢笨的模樣收入眼底,權當取樂,隨即失笑問:“你可知少虡?”
“奴婢……不知。”
“少虡,那是春秋時一把名劍,不過在今朝,卻是一群慣會殺人的瘋子的名字。他們很好用,只是太貴了些,不能隨意驅使。”
少虡樓,連她的父兄都沒聽過其名。
只她知曉,乃是她暗藏的殺手锏。
多幸運,她年少時無意救了一人,便出自此地。
想起那人模樣,生白瞳,犬齒,異于常人,……他殺人應該比城北那幫喪家之犬利索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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