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堯在頻道那頭沉默了幾秒,他了解紀憐淮的性格,更清楚她判斷的合理性。最終,他沉聲回應:“……好。但你必須穿戴最高級別的‘靜心’系列神經防護裝備,我會讓‘玄甲’小組分出一支精銳小隊貼身護衛你。王越澤,全程監控憐淮的生命體征和意識波動曲線,設定安全閾值,一旦有任何異常指標,我授權你立刻啟動緊急程序,強制撤離!”
“放心吧老郁!交給我!路線已規劃完畢,飛行器調度中!”王越澤的聲音透著高度的緊張與亢奮。
十分鐘后,一架經過特殊偽裝、線條流暢如暗影的黑色小型飛行器,悄無聲息地降落在紀憐淮安全屋的頂層平臺,旋翼卷起的氣流微弱而迅速平息。紀憐淮已換上一身便于活動的深色納米纖維作戰服,外面套著一件看似輕薄卻閃爍著微弱能量光澤的“靜心”防護背心,這是基石廳實驗室的最新成果,能有效過濾和分散一定程度的精神沖擊。兩名身著便裝但眼神銳利如鷹、行動間透著千錘百煉氣息的“玄甲”女性特工已肅立在艙門兩側,如同兩尊沉默的守護神。
飛行器悄無聲息地融入千禧城永不眠的夜空車流,像一尾游魚,向著“云端閣”的方向疾馳。艙內氣氛凝重,紀憐淮閉目靠在座椅上,看似養神,實則在全力調整自身狀態,將共情力高度內斂,如同將出鞘的利劍收回劍鞘,鋒芒盡藏,只待必要時雷霆一擊。王越澤在加密頻道里實時匯報著路線情況、周邊監控盲點以及可能的干擾源,確保行動如手術刀般精準且隱蔽。
與此同時,“云端閣”頂層的行動也已悄然展開。在郁堯的遠程指揮下,“玄甲”小組利用高超的技術手段,悄無聲息地暫時屏蔽了寓所所在樓層的監控系統,并破解了那道看似堅固的智能門禁。兩名先鋒特工如同鬼魅般潛入空曠得有些異常的客廳,昂貴的智能家居系統處于待機狀態,空氣中卻彌漫著一種難以喻的壓抑感,仿佛氧氣都變得稀薄。隱約地,從深處那扇緊閉的冥想室方向,傳來斷斷續續的、如同夢囈般的低吟和極力壓抑卻仍泄露出來的、令人心碎的啜泣聲。
“目標確認在冥想室內,情緒極不穩定。未發現其他物理威脅。環境能量讀數持續偏高,警告等級提升至橙色。”先鋒冷靜的報告聲在頻道中響起。
紀憐淮的飛行器在距離“云端閣”一個街區外的、早已清場的隱蔽停機坪平穩降落。她在一名“玄甲”特工的貼身護衛下,快速穿過預先清理好的安全通道,乘坐專用電梯直達頂層。電梯門無聲滑開的瞬間,那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意識亂流感如同實質的潮水般撲面而來,比遠程感知時強烈了數倍不止。丹田內的玄珠悸動得更加明顯,甚至傳遞出一絲極其微弱的、類似“厭惡”的情緒波動,幽稷的沉睡似乎都被這污穢的能量場隱隱觸動。
她深吸一口氣,對身邊如臨大敵的特工點了點頭,邁著沉穩的步伐走向那扇虛掩的、通往風暴中心的冥想室大門。門內傳來的聲音更加清晰可辨了,是蘇凝雪的聲音,卻在極短的時間內詭異地切換著:一時是她本人帶著哭腔的、破碎的哀求:“走開……求求你走開……把我的身體還給我……”,下一秒卻陡然變成一種低沉、沙啞、帶著古老卷舌音和詭異韻律的陌生吟唱,那吟唱中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和冰冷的威嚴。兩種截然不同的聲線、語調和情感,在她一個人身上激烈地爭奪著主導權,聽得人頭皮發麻。
紀憐淮輕輕推開厚重的隔音門。冥想室內光線極度昏暗,只有墻角一盞地燈散發著幽藍色的微弱光芒,勉強勾勒出房間的輪廓。蘇凝雪蜷縮在離門最遠的角落軟墊上,像一只受驚過度的小獸。她身上那件價值不菲的定制禮服早已被冷汗浸透,緊緊貼在顫抖的身體上,原本精心打理的秀發凌亂地披散著,遮擋了部分面容。華麗的舞臺妝容早已被淚水和不自主的痙攣弄得一塌糊涂,露出底下蒼白如紙的皮膚。聽到開門聲,她猛地抬起頭,露出一雙寫滿了極致恐懼和徹底混亂的眼睛,那瞳孔深處仿佛有兩個靈魂在瘋狂撕扯、搏斗,找不到焦點。
“是誰……滾開!你們都滾開!我不是我……我不是蘇凝雪……我是……”她語無倫次地尖聲叫道,身體劇烈地向后縮去,直到脊背緊緊抵住冰冷的墻壁,退無可退。
“凝雪姐,是我,憐淮。”紀憐淮放緩腳步,聲音盡可能地放得輕柔、穩定,如同在安撫一只瀕臨崩潰的動物。她慢慢靠近,同時將一絲極其微弱的、帶著純粹安撫與堅定守護意味的共情力,如同溫暖而堅韌的光暈,緩緩地向蘇凝雪籠罩過去。這光暈試圖穿透那層混亂的能量場,觸碰到她可能殘存的、真實的意識核心。
感受到紀憐淮那熟悉的氣息和那曾在她困難時給予過幫助的、溫和而強大的能量波動,蘇凝雪劇烈顫抖的身體似乎有了一瞬間的凝滯。她渙散的目光努力地聚焦,艱難地辨認出了紀憐淮的臉龐,那雙被恐懼占據的眼睛里,驟然爆發出一種如同溺水者終于看到岸邊燈火般的、強烈的求生欲望!
“憐淮……真的是你……救我……有東西……它在我里面……它在吃掉我……”她伸出劇烈顫抖的手,向著紀憐淮的方向,聲音嘶啞,帶著令人心碎的哭腔。
然而,就在這希望之火剛剛燃起的剎那,她瞳孔深處那個“古老”的意識仿佛被這外來的干預徹底激怒,猛地展開了兇狠的反撲!蘇凝雪的面容驟然扭曲,五官瞬間變得猙獰,眼神中的脆弱和哀求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充滿戾氣和絕對威嚴的漠然。她口中發出的不再是哀求,而是那段紀憐淮在求救音頻中聽過的、充滿威脅和古老韻味的吟唱,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在昏暗的冥想室內回蕩:
“離開……凡俗的軀殼……此容器……當歸于……古老之魂……”
真正的意識層面短兵相接,在這一刻,于這間彌漫著絕望與異質能量的密室內,驟然爆發。紀憐淮能感覺到,一股冰冷、粘稠、充滿侵略性的意識能量,如同出鞘的毒刃,猛地向她探出的那縷安撫性能量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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