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轉向林硯,笑容更溫和了些,“林硯,你今日既來了,不如便請你母親明日也得空來舍下坐坐?由我出面,邀她同往,我們大人品茶閑話,你們孩子自去觀看操演,如此可好?”
這話正中林硯下懷,他立刻應道:“顧姨思慮周全。家母對顧姨亦是久仰,常贊顧姨見聞廣博,若能得顧姨相邀,定然欣喜。我這就回家跟我娘說。”
“何必再跑一趟。”葉知秋笑道,吩咐身旁的女傭:“去備車,再派個得力的人,持我的帖子,送林少爺回府,并將我的邀請親自呈與蘇夫人。”
事情就此定下,顧云菲高興地歡呼一聲,顧云嘉的嘴角也彎起了柔和的弧度。
翌日上午,陽光正好。
蘇婉貞果然應約而至。
她今日的打扮既不失銀行家的干練,又契合早茶的氛圍。
一身定制的高級羊毛裙裝,顏色是穩重的寶藍色,襯得她肌膚勝雪,氣質卓然。
葉知秋親自到二門迎接。
兩位母親一見,眼中都流露出對彼此風采的欣賞。
“顧夫人,冒昧打擾了。”蘇婉貞含笑開口,聲音清越。
“蘇夫人哪里話,您能光臨,真是蓬蓽生輝。快請進,茶已備好了。”葉知秋笑著引路。
小客廳里,早已布置妥當。
精致的西式骨瓷茶具散發著溫潤的光澤,幾碟小巧玲瓏的點心擺放得錯落有致。
陽光透過五彩玻璃窗,在地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孩子們早已被趕去了書房或花園,顧云菲迫不及待地想給林硯展示她收藏的各種寶貝——從蝴蝶標本到外國郵票,顧云嘉則安靜許多。
廳內,茶香裊裊。
最初的寒暄過后,話題很自然地滑開。
“如今這時局,真是愈發看不透了。”葉知秋輕嘆一聲,端起茶杯,“外有列強環伺,歐陸那邊也是戰云密布;內有諸事紛雜,民生多艱。我們女子雖不便妄議國政,但這心里,總是不安穩的。”
蘇婉貞頷首表示贊同,她放下茶杯,語氣平和卻帶著力量:“顧夫人說的是。亂世之中,守成已是不易,進取更是艱難。外子與我都以為,空談無益,不若腳踏實地,做些實事。興辦實業,開啟民智,強健民身,手里有糧,身邊有可用之人,心里才能不慌。”她這話,隱隱透出林家如今在長治所做一切的根基理念。
葉知秋眼睛微亮:“蘇夫人這話,真是說到我心坎里去了。弘毅也常,國之交往,終須立足于實力。若無實業根基,縱有巧舌如簧,在國際上亦是徒呼奈何。只可惜,知易行難。像貴府這般,能在地方上開創出如此局面的,實屬鳳毛麟角。”她這話里,已帶上了幾分真誠的欽佩。
“顧夫人過譽了。”蘇婉貞謙遜一笑,卻也并不完全否認,“不過是順應時勢,盡些本分罷了。倒是顧外交官,為國奔波,周旋于列強之間,才是真正的勞心勞力,令人敬仰。”
兩位母親相視一笑,一種基于相似認知和格局的默契在無聲中流淌。
她們從茶品、點心,聊到太原的天氣、南北的差異,最后又繞回孩子的教育上。
“說起來,真是要感謝府上的林硯。”葉知秋笑道,“嘉嘉和菲菲回來總說,這位新同學見識廣博,思維敏捷,與她倆甚是投緣。昨日還纏著要去瞧他家的工業區呢。”
蘇婉貞也笑了,笑容里帶著母親特有的柔和與一絲小小的驕傲:“硯兒那孩子,不過是比旁人多了些稀奇古怪的念頭,當不得真。倒是府上兩位千金,知書達理,聰慧靈動,我看著就喜歡得很。孩子們能玩到一處,互相進益,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正說著,窗外花園里傳來一陣清脆歡快的笑聲。
兩人不由循聲望去。
只見陽光下,顧云菲正比劃劃地學著保安團操練的樣子,動作夸張,引得林硯和顧云嘉都笑了起來。
林硯似乎糾正了她一個持槍的動作,顧云菲便依改正,學得一本正經。
顧云嘉則站在一旁,文靜地笑著,偶爾低聲和林硯交流兩句,林硯便點頭,又說了些什么,顧云嘉眼中便露出恍然和欽佩的神色。
三個小小的身影,沐浴在金色的光輝里,顯得那般和諧而充滿生機。
葉知秋和蘇婉貞收回目光,再次對視時,彼此眼中都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贊賞與欣慰。
“看著他們,倒覺得這未來的日子,或許也沒那么晦暗了。”葉知秋輕聲道。
蘇婉貞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茶香醇甘,她意味深長地應和道:“是啊,未來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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