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四年六月,暑氣漸濃。一旅的兵鋒指向了位于平順縣與壺關縣交界處的黑云寨。
此地匪患已久,匪首名喚趙保坤,原是一潰兵連長,手下聚攏了百余名亡命之徒,其中不乏槍法精準的老兵油子。
黑云寨并非野狼峪那般僅憑天險,而是實打實地經營多年——寨墻用巨石混合土木壘砌,高約一丈有余,墻上設有垛口和簡易射擊臺,寨門前還挖有壕溝,吊橋收起,儼然一座山中堡壘。
情報顯示,寨內至少有一挺老式馬克沁重機槍和數十條規格不一的步槍,彈藥儲備也遠比一般匪幫充足。
這無疑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
一旅旅長柱子親率主力一團抵達黑云寨外圍,并未急于進攻。
他首先命令部隊在對方步槍有效射程外扎營,構筑了簡單的防御工事,防止匪徒偷襲。
隨后,他帶著各營主官和參謀人員,抵近到安全距離,仔細勘察地形。
黑云寨坐落在半山腰一塊突出的平臺上,三面皆是陡峭山壁,唯有正面一條之字形的山路可通寨門,山路狹窄,兩側多是滑溜的碎石坡,難以攀爬。
寨墻上人影晃動,那挺老馬克沁的槍管,從垛口后冷冷地探出一截,透著森然寒意。
“媽的,還真成了氣候!”柱子放下望遠鏡,罵了一句,眉頭緊鎖。
強攻這條山路,無疑是送死,那挺重機槍能直接把山路打成血肉胡同。
回到臨時指揮部,軍事會議立刻召開。
氣氛比打野狼峪時凝重得多。
“情報基本核實了。”參謀處長指著簡易沙盤,“強攻正面,代價無法承受。攀爬側翼山壁,難度極大,且極易被寨墻守軍發現,成為活靶子。”
“圍困呢?”一個營長提議,“斷他們的水糧!”
“恐怕短期內難見效。”另一個參謀搖頭,“趙保坤是老兵痞,深知囤積的重要性。根據審訊之前抓獲的零星匪徒和線報,寨內囤積的糧食至少夠他們支撐一個月以上。水源方面,寨內有一口深井,難以斷絕。”
“那就只剩下一條路,”柱子目光掃過眾人,“想辦法敲掉那挺重機槍,或者,把它廢掉!”
如何敲掉?強攻路上不去,攀爬風險太大。
眾人陷入沉默。
“或許可以用咱們的新家伙,試試它的斤兩。”一個年輕的參謀忽然開口,他來自少年團學堂,對數字和彈道極為敏感。
他拿起一支g98步槍的空彈殼,放在沙盤代表寨墻的位置上方。
“李旅長,各位長官,”他聲音帶著學術般的冷靜,“我測算過。我們目前所處的位置,距離寨墻重機槍工事,直線距離約四百米。g98步槍表尺射程超過兩千米,在這個距離上,精度依然很高。麥德森輕機槍的有效射程也達到六百米。”
他頓了頓,看向眾人:“而匪徒那挺老馬克沁,雖威力巨大,但據其型號判斷,有效射程內的精度,尤其是在對付遠距離單個目標時,并不理想。更關鍵的是,我們處于相對低處,他們俯射,其實并不占便宜。”
“你的意思是用精準射手,遠距離壓制?”柱子眼睛瞇了起來。
“不止壓制,”年輕參謀眼中閃過銳光,“是狙殺!挑選全旅槍法最好的士兵,組成數個狙擊小組,配備g98步槍。不需要太多人,每個方向安排兩到三個小組。他們的任務只有一個:牢牢盯死寨墻上的每一個垛口,尤其是重機槍位置!只要有人影冒頭,特別是試圖操作那挺重機槍的,立刻開火!不求斃命,只求殺傷和震懾!”
他越說越快,手指在沙盤上點著:“同時,調配兩到三挺麥德森輕機槍,在側翼選擇合適陣地,進行規律性的長點射,不追求殺傷,只求用密集的彈雨覆蓋寨墻垛口區域,進一步壓制土匪露頭的勇氣!甚至可以偶爾用機槍子彈敲打那挺重機槍的護盾,給他們制造心理壓力!”
“這是阻擊戰術的雛形!”另一個參謀補充道,“我們可以用精準步槍和輕機槍代替!不斷給敵人放血,消耗他們的士氣和人員,讓他們不敢輕易露頭,那挺重機槍也就成了擺設!”
“好!”柱子猛地一拍大腿,“就這么干!媽的,用咱們的長處,打他的短處!傳令!全旅挑選槍法最好的兵,每人配發雙倍彈藥!給老子組成獵殺隊!機槍連,給老子找好位置!”
命令迅速下達。
很快,二三十名槍法精湛的老兵被挑選出來,他們大多是獵人出身或極具射擊天賦。
每人領到了額外的子彈,被分配到寨子四周幾個精心挑選的、能夠俯瞰寨墻又相對隱蔽的射擊陣位上。
與此同時,三挺麥德森輕機槍也被悄悄部署到位。
戰斗,以一種截然不同的方式打響。
沒有沖鋒的號角,沒有震天的喊殺。
山林間,時而響起一聲聲清脆、孤零零的步槍射擊聲!
“啪!”
寨墻一個垛口后,一個剛剛探出身想觀察情況的匪徒,應聲向后栽倒,額頭上多了一個血洞。
“噠噠噠…噠噠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