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村保安團部,如今已掛上了“長治警備師臨時前線指揮部”的木牌。
會議室由原先的大食堂改造而成,墻壁上釘滿了大幅的軍事地圖,上面密密麻麻標注著敵我態勢、行軍路線和預設戰場。
粗木長桌旁,人頭攢動。
師長曹文軒坐在主位,一身漿洗得筆挺的綠色軍裝,上校肩章熠熠生輝,臉上長途奔波的風霜已被沉穩的銳氣取代。
他左手邊,是一旅旅長柱子(大名趙勇軍)。柱子比一年前更顯精悍,皮膚黝黑,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
柱子對面,坐著新近任命的二旅旅長蘇承勇。
這位原晉城警察局副局長、林硯的三舅,換下了警服,穿上合身的校官軍裝,眉宇間多了幾分被硬塞進戰陣的緊繃和努力學習后的審慎。
他面前攤開著筆記本和鉛筆,姿態更像一個即將參加重要考試的學生。
保安團長石頭坐在稍遠些的位置,依舊是一身筆挺的深藍色保安團制服,臂章上的晉南第一團字樣醒目。
他神情肅穆,坐姿如鐘,代表著林家村最核心的武裝根基。
而林硯,則安靜地坐在石頭旁邊的陰影里,小小的身子幾乎被高大的椅背淹沒,手里捧著一杯溫水,清澈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在場每一個人,仿佛只是來聽聽熱鬧。
會議室內煙霧繚繞,汗味、煙草味和皮革味混雜在一起。
“人都到齊了,開會!”曹文軒聲音洪亮,壓下了一切雜音,目光如炬,掃過全場,“眼下的頭等大事,就一個字:匪!”
他起身,走到最大的那幅潞城及周邊地形圖前,拿起一根細木棍,重重地點在長治縣界以外、太行山與王屋山交錯的幾處區域。
“根據情報處林大虎那邊匯總的消息,開春以來,周邊三縣交界地帶,大大小小冒出來不下十股土匪!大的百來人槍,小的幾十人。多是去年逃荒的潰兵、活不下去的流民湊在一起的亡命徒!他們不敢碰有城墻的縣城,專挑咱們通往襄垣玻璃廠、屯留鋁礦的運輸隊下手!搶糧食,搶建材,甚至想搶咱們送往工業區的機器零件!手段越來越狠,已經傷了咱們十幾個押運的武警部隊弟兄!”
啪!柱子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眼睛瞪得溜圓:“狗日的!反了他們!師長!讓俺一旅出去!保證把這些不開眼的毛賊碾成渣滓!正好拿他們給新兵們祭旗!”
曹文軒壓壓手,示意他坐下:“慌什么!仗有你打的!”他目光轉向蘇承勇,“承勇,你的二旅,整編完成多少了?”
蘇承勇立刻起身,翻開筆記本,聲音清晰但語速不快:
“稟師長!二旅下轄三團,架子已搭起,兵員已按額征募完畢,現駐城外營地。正在進行基礎隊列、武器操典及紀律強化訓練。但實彈射擊訓練不足,各級軍官協同指揮尚需磨合,大規模野戰能力目前仍有欠缺。”
“嗯。”曹文軒點點頭,并不意外,“既如此,剿匪作戰,暫以一旅為主力。柱子!”
“到!”柱子立刻挺胸。
“你的一旅,即刻進入戰備狀態!參謀處會盡快給你詳細的匪情通報和作戰區域劃分。你的任務:以團為單位,劃分責任區,拉網清剿!給你兩個月時間,五月、六月,我要看到長治縣境百里之內,再無成建制匪患!有沒有問題?”
“絕對沒有!”柱子吼聲震天,臉上興奮得放光,“保證完成任務!兩個月后,要是還有一顆土匪腦袋留在山里,俺柱子提頭來見!”
“我要你的頭有什么用?”曹文軒笑罵一句,隨即神色一肅,“記住!剿匪不是趕羊!要狠,要快,但要更有腦子!多用偵察,多用穿插包圍,減少正面強攻傷亡!繳獲的武器財物,統一登記造冊上繳!俘虜的所有匪徒,按硯哥兒的要求送到林大虎的特殊監獄服刑!我要的是長治久安,不是殺一批又冒一批!明白嗎?”
“明白!”柱子重重點頭。
“承勇。”曹文軒又看向蘇承勇。
“卑職在!”
“你的二旅,現階段任務就是看家、練兵!抓緊一切時間整訓!柱子在前面打,你要在后面學!看他怎么調動部隊,怎么處理情報,怎么后勤保障!你的軍官,分批派到一旅前線觀摩學習!兩個月后,我要看到一支能拉出去的二旅!能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