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們。”
清亮的童音通過一個簡陋的鐵皮喇叭傳開,帶著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落入每個人耳中。這聲音與他的年齡、與眼前肅殺的軍陣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卻奇異地鎮住了場子。
“我知道,很多人認識我,叫我一聲硯少爺。”林硯的聲音很平靜,沒有激昂的語調,“也有人不認識我,心里可能在嘀咕:一個娃娃,站在這大冷天里,要干什么?”
臺下寂靜無聲,只有寒風掠過旗桿的嗚咽。
“今天站在這里,我不是什么少爺。”林硯的聲音微微提高,“我是林硯!是和你們一樣,希望腳下這片土地能太太平平、父老鄉親能吃飽穿暖的林硯!”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那些凍得發紅卻眼神專注的臉龐。
“風雪很冷,我知道。訓練很苦,我也知道。擠在窩棚里,聽著外面的風像鬼哭,想著家里的熱炕頭,這滋味,我更知道!”他這幾句話,一下子戳中了大多數士兵的心窩子,尤其是新兵,不少人眼眶微微發熱。
“為什么還要練?為什么還要在這冰天雪地里搞什么比武?”
林硯的聲音陡然轉厲,如同金鐵交鳴,“因為有人不想讓我們過安生日子!山里的土匪惦記著我們的糧食!潰散的兵痞想搶我們的家園!還有那些藏在暗處,巴不得我們長治亂起來的魑魅魍魎!他們,會管你冷不冷?苦不苦?!”
“不會!”臺下不知是誰,壓抑著吼了一聲,隨即更多的聲音匯成低沉的浪潮:“不會!”
“對!他們不會!”林硯的聲音帶著斬釘截鐵的決絕,“他們只會趁你手軟,趁你懈怠,把刀子捅進你的心窩!把我們的家園變成一片焦土!把我們的爹娘姐妹踩在腳下!”
這血淋淋的畫面,讓全場士兵的呼吸都粗重起來,眼神中燃起憤怒的火焰。
“保安團,警備旅,武裝警察!我們穿上這身衣裳,拿起家伙,為的是什么?!”
林硯猛地一指臺下,“就是為了讓身后的爹娘能睡個安穩覺!為了讓我們辛苦開出的田,種下的苗,能安安穩穩地收到倉里!為了長治這片天,是我們長治人自己說了算的天!我說得對不對?”
“對——!”這一次,吼聲震天動地,連風雪都被沖散了幾分。柱子、石頭、林大虎都感到一股熱血直沖頭頂!
“冬訓大比武!”林硯的聲音重新變得清晰,“不是讓你們窩里斗!是讓你們看清身邊的兄弟!看清自己的斤兩!看清我們這支隊伍,到底有多少硬骨頭,多少真本事!”
他的目光投向最前方的教導營:“教導營,是你們的標桿!是曹師長花心血磨出來的刀尖!他們練得最狠,吃得苦最多!今天,就讓他們站在這里,等著你們來挑戰!看看是你們這些新磨的刀快,還是他們這把老刀更利!”
教導營五百人齊刷刷挺直胸膛,目光如炬,無聲地接受著全軍的注視。一股無形的壓力彌漫開來。
“這次比武,全員參與!不管你是一杠槍的老兵,還是剛摸梭鏢的新兵蛋子!不管你是指揮官,還是炊事班的伙夫!只要穿著這身皮,就得上場!”林硯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鐵律,“是龍是蟲,場上見真章!是金子,就別怕火煉!是孬種,就趁早滾蛋,別占著茅坑不拉屎,浪費鄉親們省下的口糧!”
這話說得極重,不少新兵臉上火辣辣的,但也激起了強烈的不服輸。
“比武的規矩,柱子和石頭會宣布。我只強調兩點!”林硯豎起兩根手指,目光如電掃過全場,“第一,公平!誰敢弄虛作假,徇私舞弊,軍法從事,絕不姑息!第二,團結!場上是對手,場下是兄弟!誰要是借機下黑手,搞內訌,我扒了他的皮!”
冰冷的殺意伴隨著童音彌漫,讓所有人心中一凜。
“最后,”林硯的聲音稍稍緩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許,目光似乎落在了新兵方陣中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上,“我希望,在這次比武中,能看到更多像豆子那樣不服輸的倔骨頭!能看到更多像王鐵柱那樣知錯能改、敢打敢拼的漢子!能看到更多能把后背放心交給他的兄弟!”
豆子和王鐵柱在各自的隊伍里,瞬間挺直了腰板,感覺渾身血液都在燃燒!
“練為戰!比,也是為了戰!”林硯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劍,直指蒼穹,“用你們在風雪里練出的本事,用你們在比武中磨出的血性,告訴那些藏在暗處的魑魅魍魎——”
他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吼出了那句震撼全場、點燃所有人心頭熱血的話:
“這長治的天,變不了!這長治的地,亂不了!因為——我們在這兒!!!”
“我們在這兒!!!”
“我們在這兒!!!”
山呼海嘯般的怒吼聲瞬間爆發,如同沉睡的巨龍在風雪中蘇醒,直沖云霄!近萬個聲音匯聚成一股無可阻擋的洪流,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顫抖。
士兵們激動地揮舞著拳頭,臉頰漲紅,眼中燃燒著前所未有的火焰!柱子、石頭、林大虎也忍不住跟著狂吼,胸中豪氣干云!
林硯站在臺上,小小的身影在震天的怒吼和如山如岳的軍陣前,顯得那么渺小,卻又那么巍然。
他平靜地看著臺下沸騰的人群,看著那一張張被點燃的年輕臉龐,看著教導營成員眼中那心領神會的堅定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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