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航者公司那份措辭激昂、羅列詳盡的《告諸鄉賢士紳書》,如同一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了長治縣所有手握長治實業債券或對領航者公司股票翹首以盼的鄉紳地主們心頭。
連日來籠罩在他們心頭的陰霾——那關于債券能否生息、股票是否鏡花水月的巨大疑慮——瞬間被一股灼熱的、名為眼見為實的巨大希望洪流沖得七零八落!
潞城縣衙對面的德裕豐茶館,往日里是蔭城鐵商愁云慘霧的聚集地,今日卻如同炸開了鍋。那份告示的抄件被無數雙手爭相傳閱,油墨幾乎被指溫磨掉。
“我的老天爺!真來了!”李員外捏著抄件的手抖得厲害,他死死盯著晉興動力機械廠下面德國精密鏜銑巨械、蒸汽輪機專修全套、作價現洋80萬那幾行字,眼睛瞪得溜圓
“船塢改的車間!能造礦上用的巨泵!還能修晉軍的炮!這哪里是工廠?這是會下金蛋的金鳳凰啊!林縣長沒騙咱們!那債券的根兒,扎在這里了!”
他激動得語無倫次,仿佛看到了債券息錢化作叮當作響的銀元。
“何止是根兒!這是參天大樹!”
旁邊張員外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碗亂跳,他指著三晉機械制造總廠那欄
“瞧瞧!克虜伯的精工機床!千五百噸的水力巨錘!山西獨一份的機械之母!這要是真運轉起來,打出的礦機部件、槍炮零件。我的乖乖!那得賺多少錢?咱們當初賣地的錢,投了債券,再折價入股這個,這才是真正的金山銀山!”
他仿佛已經看到未來的紅利在眼前飛舞。
茶館里徹底沸騰了,嗡嗡的議論聲幾乎要掀翻屋頂。
之前賣地時的不甘、對債券股票的忐忑,此刻全化作了狂喜和后怕。
“幸虧!幸虧當初聽了林縣長的話,把地賣了!要是死守著那幾畝沒人種的田,現在哪有機會碰這金疙瘩?”
“是啊!看看這單子!動力廠、機械廠、化工廠、玻璃廠,還有那專供外洋的啤酒和食品廠!哪個不是聚寶盆?”
“那晉豐食品廠!歐陸軍需!用咱們的豬肉雞蛋換洋人的真金白銀!這買賣簡直是一本萬利!不行,這個我一定要入一股!”
“我看那長興磚瓦廠才穩當!百廠之基,林縣長建工廠、蓋新村、修糧倉,哪樣不要磚瓦?需求如潮,穩賺不賠!這最適合咱們求穩的!”
激動之余,精明的算計也迅速展開。
“王兄,你看這動力廠,領航者占51%,募股70萬,才700股僧多粥少啊!得趕緊下手!”
“李老,你晉城蘇家有關系,能不能打聽打聽,枯樹林那邊德國工程師是不是真到了?這機器修得好嗎?別是廢鐵…”
“廢鐵?笑話!”
立刻有人反駁,“告示上白紙黑字寫了,核心精魄無損!
林縣長是什么人?
閻督軍的心腹!他能拿一堆廢鐵糊弄咱們?
你看他入主長治以來,哪件事不是板上釘釘?
水庫說修就修,公路說通就通,百萬災民說安置就安置,連那冬麥都按他說的法子密植種下去了!
這信譽,比真金還真!”
“對!林縣長做事,向來謀定后動!他敢把青島搬來的家當作價入股,還占大頭,就說明他有十足的把握!
跟著他,錯不了!”
這股狂熱的風暴,迅速從茶館席卷向縣城各處。
晉興銀行的門檻再次被踏破,但這次不再是愁眉苦臉來存地款的,而是一張張興奮得發紅、揣著債券或者現洋準備咨詢甚至直接認購的臉!
“劉經理!劉經理!我那五萬塊的長治實業債券,是不是能優先折價入股那個三晉機械廠?告示上說了可以優先的!”
一個胖鄉紳擠在柜臺前,揮舞著債券憑證,唾沫橫飛。
柜臺后的劉經理忙得滿頭大汗,臉上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光彩:
“王老爺,您別急!告示細則正在擬定!優先權肯定有!但具體折算比例和操作流程,得等縣府和領航者公司的正式章程下來!您先登記意向!把您想投哪個廠、大概多少額度寫下來!我們匯總上報!”
“登記!快給我登記!晉興動力廠,我認十股!不!二十股!”胖鄉紳生怕落后。
在隔壁的福源錢莊,同樣人聲鼎沸。錢莊東家趙守業正被一群相熟的鄉紳圍在中間。
“守業兄,你是咱們縣里的財神爺,眼光毒!你說說,這十個廠子,投哪個最劃算?”
趙守業捋著胡須,強壓著心頭的激動,故作沉穩地分析:
“依我看,核心遷建的那幾個,技術是真好,前景也是真大!
尤其是動力廠和機械廠,那是工業的根基,又有軍工背景,長遠看,利最厚!
但投入也大,風險不能說沒有,畢竟機器剛搬來。
那配套的磚瓦廠、水泥廠,需求是看得見的,林縣長手里握著多少工程?
絕對穩當!
收益可能沒那幾個暴利,但勝在旱澇保收。
至于那晉豐食品廠,”他眼中精光一閃,“緊貼歐陸!簡直是搶錢的買賣!但風險也在這兒,對冷庫、運輸要求極高。機遇最大,變數也最大!就看諸位的膽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