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安泉水庫那撼動山岳的號子聲尚在峽谷中回蕩,其下游,一片更為遼闊、曾經被視為十年九旱、種啥啥不長的廣袤荒地,也迎來了改天換地的喧囂。
這片被當地人稱為鹽堿灘的坡地,地勢相對平緩,土質卻貧瘠板結,夾雜著星星點點的白色鹽堿花。
往年雨水豐沛時,尚能勉強種些耐旱的糜子、蕎麥,收成也薄得可憐。
今年大旱,更是徹底淪為一片死寂的焦土。
然而,隨著辛安泉水庫的動工,這片荒地的命運被徹底改寫!
水庫的設計藍圖里,早已為它預留了生命的臍帶,一條依托水庫水源、覆蓋整個下游荒地的灌溉干渠網絡,以及深入田間地頭的毛細支渠。
而將這些血管與每一塊新墾田地連接起來的毛細血管,正是工業區日夜趕制的寶貝:粗陶水管!
開荒的戰役率先打響。
以各鄉保甲為骨干,組織起來的壯勞力們,手持工業區新出產的、閃著冷硬光澤的開荒鎬和加厚鐵鍬,如同潮水般涌上鹽堿灘。
“嘿喲——!刨開這死皮地,水庫的水就要來啦!”工頭們嘶啞的吼聲在空曠的荒原上回蕩。
塵土漫天飛揚,漢子們赤膊上陣,古銅色的肌肉在烈日下繃緊、賁張。沉重的鎬頭狠狠砸下,撬開板結的硬土;鐵鍬奮力揮動,將翻起的土塊打碎、攤平。
沒有人喊累,因為每個人都知道,他們不是在浪費力氣,而是在為即將到來的甘泉鋪路,在為自己和家人開墾未來的飯碗!
每平整出一畝地,就意味著秋后可能多收一擔糧!
工業區趕制的木制刮板、釘耙等工具也被大量應用,提高了平整效率。
與此同時,另一支由經驗豐富的老農和“水把頭”徒弟們組成的隊伍,則在林硯通過“水脈勘察”異能精確規劃出的干渠、支渠線路上忙碌著。
“定樁!拉線!都按小少爺圖紙上的紅線來!一尺都不能偏!”負責測量放線的技術員拿著簡陋的水平儀和皮尺,扯著嗓子指揮。
木樁被深深釘入土中,草繩沿著規劃好的水渠路徑拉直。
壯勞力們隨即跟上,沿著草繩標示,揮舞鐵鍬開挖主渠和支渠的溝槽。
溝槽的深度和寬度都有嚴格要求,以確保水流順暢和減少滲漏。
挖出的土方被堆在渠邊,稍后會用來加固渠堤。
水脈勘察在這里再次發揮了關鍵作用。
林硯不僅能精確規劃最省力的水渠走向(避開堅硬巖層、利用自然坡度),更能指示在哪些地段需要特別注意防滲處理(如加厚夯實黏土層),以及在哪些位置需要設置簡易的分水閘門(用條石和木板制作),以便將來將水分流到不同的支渠和田塊。
這大大減少了返工和無效勞動。
然而,最引人注目、也最讓老農們嘖嘖稱奇的,是鋪設陶水管的工程。
在靠近新墾田地邊緣、地勢相對低洼便于引水的位置,一條條預先挖好的、深度約三尺(約1米)的溝槽已經成形。
溝底被仔細地夯實、找平。
工業區燒制的陶水管,一車車地運抵工地。
這些陶管呈圓筒形,長約三尺,直徑約半尺(約15厘米),內外都上了一層深褐色的釉,顯得頗為厚重結實。
管壁厚度均勻,兩端分別有精心燒制的承口(母口)和插口(公口)。
“都仔細點!輕拿輕放!這可都是寶貝疙瘩!”負責陶管鋪設的工頭大聲吆喝著。
每一根陶管在鋪設前,都有專人檢查是否有裂縫或破損。
鋪設開始了。
工人們兩人一組,小心翼翼地將陶管抬入溝槽。
一人穩住已經鋪好的管子的承口端,另一人則將新管子的插口端,對準承口,穩穩地插入。
接口處,早已準備好的加料水泥漿(增加黏性)被熟練地涂抹在插口周圍,確保密封嚴實,防止滲漏。
“下一根!對準嘍!接口抹嚴實!”工頭不斷巡視著。
陶管一根接一根地向前延伸,如同一條深埋地下的土龍,在規劃好的線路上蜿蜒。
遇到需要拐彎的地方,則使用特制的彎頭陶管連接。
每隔一段距離,還會設置一個用條石砌筑的、帶活動蓋板的觀察井,方便日后檢查和清理管道淤塞。
老農陳老栓蹲在溝邊,看著工人們熟練地拼接陶管,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光滑冰涼的釉面,感嘆道:“乖乖,這管子真結實!
埋在地下,水就能順著它流到田頭?這可比挖明渠省水多了!也不怕太陽曬干了!”
旁邊一個年輕后生接口道:“陳伯,小少爺說了,這叫暗渠!水從水庫出來,先走大渠,再進這些陶管子,直接送到咱們新開的地頭!以后澆水,再不用肩挑手提跑斷腿了!在田頭開個小口子,水就自己流出來啦!”
“神了,真是神了!”陳老栓看著遠處還在揮汗開荒的人群,又看看腳下這條正在成型的水龍,渾濁的老眼里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有了這水庫,有了這管子,這鹽堿灘,怕是真的要變成米糧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