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川鴻宴樓。
謝寧啜飲著酒中杯,對面坐著最近因為倒賣糧食一案,全身而退的高家下一任家主,高琪琛。
入冬后大雪頻發,大宴百姓尚且因為連日大雪過的苦不堪,塞外草原放牛的那幫人就跟別提了,賣牛賣馬也得吃飽飯,因此高家在榷場生意中跟胡人狠狠撈了好幾筆大生意。
“之前我就想找你來著!”高琪琛面上頗有意氣風發的味道:他勾唇笑道:“去年秋天哄吵糧食一事,不少世家都元氣大傷,再加上你的手段,李家如今已經脫胎換骨,風頭無量,完全是當年正盛時期的盧家。”
西北政壇誰人不知。
謝寧跟李家是穿一條褲子的。
而謝寧是節度使廖大人的高徒。
有權既是有錢,在這里得到了最好的印證。
謝寧表情認真,看似在聽高琪琛說話,實則心思全跑家里惦記懷孕的媳婦了,婦人有孕五月以后,肚子一日大過一日,胎兒在母體中飛快成長,胎動也愈加頻繁。
他兒子之前只是在娘親的肚皮里偶爾動幾下。
他還沒跟自個兒子隔肚皮大手對小手呢!
“以如今李家的實力,跟高家聯手完全可以瓜分盧家在西北剩下的產業!”高琪琛喝了口酒頗為遺憾地道:“只是沒想到此次調查盧家案件的人都是京城里來的官員,我聽說都是出自詹事府……”
謝寧眼眸微微動了下。
還是什么都沒有說。
當今大宴天下,世家豪強遍地,朝廷與其說是跟各地世家都護府是上下轄制的關系,倒不如說是合作。
漫長歷史洪流,世家根系徹底被殺斷之后,才是進入到皇權與官員的雇傭時期,到了鞭子朝代更是一家之天下,普天之下不論出身皆是一家之奴仆,改臣稱奴。
西北乃大宴獨一份趙氏集權之地。
論廖吉昌對皇室的中心,遠在京城太子的人來接受盧家這塊大蛋糕,再方便不過了。
高琪琛說:“我聽說,盧家兩個老的不日就要被放出來,是用了他們家前朝宰相之后,擴張來的所有產業才換得自由身……”
政治從來不是非你即我。
只有涉及到核心利益的時候,才是你死我活。
盧家的徹底倒臺,也就意味著地方政權與世家第一次交手,以朝廷這邊勝利告終。
風雪又起。
北風卷起雪團肆虐,一輛青灰色馬車頂風獨行,在寒冷得有些肅殺的街道上格外顯眼蕭索。
謝寧最近酒喝得不少,每每上頭就覺得燥熱。
窗子恰好在此時推開。
馬車里的人斜眉冷鬢面容肅冷,他從未見過,但看向他的眼神格外冷淡。
仿佛是看高門大戶家的一條狗。
四目相對。
匆匆一撇。
恰好高琪琛看見那人撂下車簾,他酒杯一放,有些震驚地道:“是盧家老大,盧廣業!”
盧霆盧軒,這等世家龍鳳人物被釋放,其他小魚小蝦無足輕重,也就根本沒人在意一個在酷刑拷問過程中,斷了一條腿差點死掉的七旬老人。
謝寧接到宿川隆昌號賬目明細的時候,距離鄉試放榜還有六天。
因是天氣緣故,吳俊源的書信積壓好幾封一起到了謝寧的手里。
“金針刺破桃花蕊,不敢高聲暗皺眉,可憐數點菩提水,傾入紅蓮兩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