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碩踱步到了隔壁,書院主講盧教諭向他報告三輪篩查即將結束,待名次可以擢升的試卷攏好就可以進行低等名次的評定.
盧教諭話才說了一半,眉心就如夾死蒼蠅一般皺起。
原本安靜到只余紙張翻閱聲音的大廳內,突兀地響起刺耳的呼嚕聲。
竟然敢在這時候睡覺!
盧教諭瞬間目光就鎖定在揚下頜睡著的李海生身上。
“大人,抱歉,我這就責罰這名助教!”
蔣碩擺擺手,“無妨。”
鄉試閱卷工程巨大,這種強度之下偶有承受不住睡著的也很正常。
前朝元老盧家出事,蔣碩沒出京的時候就已經聽說,此刻對面站著的也是盧氏子孫,蔣碩不禁多看了他一眼,最終倒也什么都沒說,起身離開。
百年盧氏。
想當年如何煊赫。
一朝隕落入大廈傾頹。
還是敗在一個寂寂無名的秀才之手,叫人何等唏噓。
蔣碩心里裝著事腳下一個不注意,將過道上裝落選文章的籮筐踢倒,旁邊教諭見此立刻要將地上籮筐散落的試卷拾起,本來幾是沒什么大不了的舉動,倒了個筐子而已,蔣碩擺擺手彎腰那一刻,李海生哈喇子掛在嘴邊,一無所覺地坐著美夢。
一筐落選試卷,蔣碩才撿起第二個,身體倏然死死定住。
距離他眉目不足十寸試卷上的字跡,筆鋒、文體,全部叫他身體猛然巨震,周身血液幾乎在此刻凝結,他保持彎腰的姿勢好一會都沒動,直到那一頁文章下面的字跡被壓住,他才抖著手將試卷拿起來。
試卷之上,字跡鋒芒畢露,溝壑之間氣度盡顯。
蔣碩幾乎是心神顫抖地迅速找到自己出題的那一篇。
“以天象為鏡,觀兵戈之兆,狼星晝現,主大兇,然去歲西北與胡人一戰,蠻人王庭盡毀,揚大宴天朝威儀。吐蕃累年兵戈,安邊強弩出征去歲大捷。貪狼犯軒轅,破軍貫天市絕非我天朝之相,星變不足畏,人謀不可輕……”
”古之兵者,上應天文。亦絕非不是天朝大宴四海賓服之異象……欲復太祖神威,復萬國來朝之盛世景象,鄂國金佗稡編有,貪狼耀芒,遂破龍且,星變奏疏:殺星犯斗,宜固守九邊。”
“臣以為,破此局應大赦邊關死囚,關中廣開良善之舉以慰永州暴亂枉死……”
這文章……
這文章……斗數星衍開始破題,殺破狼星象雖主兵戈,兵馬異動,天下殺劫,但觀當今大宴邊關局勢,乃是應是鄰邦蠻夷而非中原大宴,文章字字珠璣,從破題到立意,再到兵戈內政,完全符合蔣碩出題時的暢想。
作為觀測星象,授時歷,定節氣農耕的皇權輔助部門。
欽天監向來好事撈不著。
打仗了,鬧災荒了,倒會找到他們的頭上。
可從未有人把話說的這樣明白,與其談厄色變,不如自省其身,提早防范。
蔣碩從最初看見這篇試卷的驚艷,再到五內震撼,然后所有的驚艷震撼之情猶如引線,迅速將胸中滔天怒火點燃。
‘哐!’
地一聲。
桌子為之三震,屋內所有人全都被驚嚇得震驚看過來。
李海生睡得正香嘴角口水掛出來老長,他被震醒,迷蒙間睜開眼,就見一名陌生的官員站在他跟前,怒容上臉其震怒仿佛是他宰人家的親娘。
“怎、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