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州老茶館,始建于民國三年。
雕花木門,青磚灰瓦,門楣上掛著一塊烏木匾額,上書“老茶館”三個鎏金大字,邊角已有些斑駁。
下午兩點五十分。
茶館二樓臨窗的雅間里,李真陽獨自坐著。
他穿了一身深灰色的中山裝,沒打領帶,頭發梳得一絲不茍。但眼下的烏青和微微顫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內心的緊繃。
面前的紫砂壺里泡著上好的普洱,茶香裊裊,他卻一口沒動。
窗外是霧州的老街,青石板路,梧桐樹影,偶爾有自行車鈴鐺叮鈴鈴地響過。一切看起來平靜如常,但李真陽知道,今天之后,很多事情都將不同。
樓梯傳來腳步聲。
不疾不徐,沉穩有力。
李真陽心頭一緊,下意識地直起身子。
門被推開。
林東凡走了進來。
他沒帶保鏢,就一個人,穿著一件淺灰色的休閑夾克,牛仔褲,運動鞋,像個來旅游的大學生。
但那雙眼睛掃過來時,李真陽還是感到一陣寒意。
“李書記久等了。”林東凡笑了笑,自顧自在對面坐下,順手提起茶壺給自已倒了一杯:“普洱?年份不錯。”
李真陽盯著他:“你就不怕我在這里設埋伏?”
“怕?”林東凡抿了口茶,放下杯子,似笑非笑:“李書記現在手里還有什么牌?趙強在押,劉術在我手里,方展宏……哦對了,我聽說他昨晚突發心臟病,送醫院搶救了?”
李真陽臉色一變。
方展宏確實“病”了,是許繼軍安排的,沒想到林東凡的消息這么快。
“看來你在霧州的耳目也不少。”李真陽勉強保持鎮定。
“不多,剛好夠用。”林東凡靠在椅背上,目光掃過窗外:“這條街挺有意思,民國時是情報交換點,解放后是黑市交易地,現在……哦,李書記應該記得,零九年那起滅門案就發生在對面那棟樓里吧?”
李真陽的手猛地一抖。
茶水濺了出來。
“你什么意思?”他聲音發干,目光如刀。
“就是無聊感慨一下。”林東凡轉著茶杯,語氣隨意:“有些地方沾了血,洗多少遍都洗不干凈。就像一個人做了孽,裝多少年清官也裝不像。”
這話已經撕破了所有偽裝。
李真陽盯著林東凡,突然笑了,只是笑聲有些嘶啞:“林東凡,能把我逼到這種地步,你們林家確實有些手段。但你要知道,狗急了也會跳墻,兔子急了會咬人。你今天一個人來,就不怕走不出霧州?”
“怕啊。”林東凡點點頭,一本正經:“所以我提前安排了三十個人,分別坐在茶館一樓、對面小吃店、街口的報刊亭,還有……哦,你斜后方那棟樓的四樓窗戶,現在應該有個狙擊手正瞄著你的后腦勺。”
李真陽脊背一涼,下意識想回頭,又硬生生忍住。
“騙你的。”林東凡笑出聲:“哪有什么狙擊手,我就是隨口一說。李書記怎么這么緊張?”
“你!——”
李真陽氣得臉色發青。
“開個玩笑,緩和一下氣氛。”林東凡收起笑容,身體前傾,雙手交叉放在桌上:“好了,說正事。李書記約我來,說想談段新華的案子。怎么,良心發現了?打算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