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陰謀的序幕。痛楚神殿的真正目標,此刻才如同冰山一角,在舊港區第七號碼頭的陰影下緩緩浮出水面。郁堯帶領的行動二組,如同暗夜中無聲的利刃,憑借著王越澤傳來的精確坐標,避開了碼頭外圍零星的監控探頭,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這片被遺忘的工業廢墟。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鐵銹味、海水的咸腥以及一種難以喻的、類似腐敗有機物的甜膩氣息,令人作嘔。巨大的廢棄吊臂如同史前巨獸的骨架,在慘淡的月光下投下猙獰的陰影。倉庫廠房的外墻斑駁陸離,爬滿了濕滑的苔蘚和藤蔓。整個區域死寂得可怕,連海浪拍打堤岸的聲音都被某種無形的力場削弱,顯得遙遠而沉悶。
“能量屏蔽場強度異常高,覆蓋了整個碼頭核心區,我們的傳感器受到嚴重干擾。”一名隊員壓低聲音報告,手中的探測器屏幕布滿雪花和跳動的亂碼。
郁堯打了個手勢,小隊成員立刻分散開來,依托廢棄的集裝箱和機械設備作為掩體,謹慎地向碼頭深處推進。他們的腳步輕如貍貓,呼吸都刻意壓到最低,只有戰術手套摩擦金屬表面時發出的細微聲響。郁堯的目光銳利如鷹,掃過每一個可能藏匿敵人的角落,心中那份因紀憐淮重傷昏迷而積壓的怒火與焦慮,此刻化為了冰冷的殺意。他必須找到這里的控制者,摧毀源頭,才能阻止千禧城繼續滑向深淵。
隨著深入,異常的能量波動越來越清晰可辨。那并非單純的信標能量特征,而是一種更加古老、更加深沉、帶著強烈空間扭曲感的邪惡氣息,與靜寂海深處的感覺隱隱相似,卻又更加……集中和有序。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這里被精心“培育”或“召喚”。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斥候隊員猛地蹲下,舉起拳頭示意停止。他指向不遠處一棟看似完全廢棄的大型倉庫,倉庫的巨型卷簾門緊閉,但門縫下方卻隱隱透出一種不祥的暗紅色光芒,并且有規律地微微脈動,如同某種活物的呼吸。更令人心悸的是,倉庫周圍的地面上,用某種暗紅色的、仿佛尚未凝固的顏料,刻畫著一個巨大而復雜的法陣,其紋路詭譎繁復,與之前在制藥廠和靜寂海見過的圖案有相似之處,但規模更大,結構也更顯……完整和精密。
“就是這里。”郁堯通過骨傳導耳機低聲確認,“準備突入。注意,內部情況不明,可能遭遇強烈抵抗。優先目標:摧毀控制核心,俘獲或擊斃敵方首腦。”
隊員們無聲地點頭,檢查武器,裝上消音器,調整到致命模式。面對可能造成大規模災難的元兇,仁慈已不再是選項。
兩名爆破專家悄無聲息地靠近卷簾門兩側,安置了定向破門炸藥。郁堯深吸一口氣,舉起三根手指,倒數。
三、二、一。
“轟。”
一聲沉悶的巨響,特制的炸藥精準地炸開了卷簾門的鎖芯,卻將聲音控制在極小范圍。大門被猛地推開,一股更加濃郁、混合著血腥、香料和邪惡能量的熱浪撲面而來。
倉庫內部的景象,讓即使身經百戰的基石廳精銳們也瞬間瞳孔收縮,倒吸一口冷氣。
倉庫的空間遠比從外面看起來要巨大得多,顯然是經過了空間擴容技術的改造。整個內部幾乎被掏空,形成一個詭異的穹頂結構。穹頂之下,并非堆滿貨物,而是一個巨大無比的、正在緩緩運轉的血色池沼。
池沼的“池水”并非液體,而是由高度濃縮的、粘稠的暗紅色邪能構成,如同沸騰的血漿,不斷翻滾、冒泡,散發出令人窒息的痛苦與絕望氣息。池沼邊緣,連接著數十根粗大的、由不明生物組織構成的“管道”,這些管道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延伸至倉庫墻壁上開鑿出的一個個囚籠般的隔間。每個隔間里,都囚禁著數十名目光呆滯、面色慘白的市民。他們仿佛被抽走了魂魄,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而他們身上,正有絲絲縷縷半透明的、代表著生命力和精神能量的物質,被那些管道強行抽取,匯入中央的血色池沼之中。這就是信標能量放大痛苦的源頭,一個活體能量抽取與轉化裝置。
而在池沼的正中央,懸浮著一個由骸骨與黑色晶體構筑而成的、約三人高的詭異祭壇。祭壇上方,一顆足有籃球大小、不斷搏動著的暗紅色肉瘤狀物體,如同心臟般劇烈起伏,它就是整個裝置的控制核心,能量強度遠超之前摧毀的任何信標。祭壇周圍,站立著數十名身著暗紅長袍、面容隱藏在陰影中的痛楚神殿信徒,他們低聲吟誦著褻瀆的咒文,雙手結出復雜的手印,將自身的邪能注入祭壇,維持著池沼的運轉和能量的輸送。
更令人震驚的是,在祭壇后方,倉庫最深處的墻壁上,并非實體磚石,而是一片扭曲的、如同水波般蕩漾的黑暗空間裂隙。裂隙之中,隱約可見靜寂海那特有的、破碎星辰與混亂光影的景象。一股強大無比的吸力從裂隙中傳來,將血色池沼中提煉出的精純邪能源源不斷地抽取進去。顯然,這個據點不僅是制造千禧城混亂的信標控制中心,更是一個通往靜寂海的空間通道節點,正在向靜寂海深處的某個存在輸送著“養料”。
“他們……他們在用千禧城市民的生命和精神能量,喂養靜寂海里的東西。”一名隊員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和顫抖。
郁堯的心沉到了谷底。痛楚神殿的真正目標,果然不僅僅是制造混亂。他們是在進行一場規模空前的獻祭。以整座千禧城的痛苦為祭品,試圖在靜寂海深處完成某種終極儀式。眼前的景象,印證了紀憐淮昏迷前囈語的可怕預感。
“全員突擊。不惜一切代價,摧毀祭壇,關閉空間裂隙。”郁堯的聲音冰冷如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殺伐之氣。
戰斗瞬間爆發。
“敵襲。”祭壇邊的信徒們立刻發現了入侵者,警報聲凄厲響起。他們迅速轉身,眼中閃爍著狂熱的紅光,邪能涌動,凝聚成各種猙獰的能量形態,如同潮水般向基石廳小隊涌來。
“開火。”
郁堯一聲令下,隊員們手中的脈沖步槍噴吐出熾熱的光束,精準地點射沖在最前面的信徒。然而,這些信徒顯然比之前在福利院遇到的那些被控者要強大得多,他們的邪能護盾異常堅固,動作也更加敏捷狠辣。光束打在護盾上,激起陣陣漣漪,卻難以瞬間擊破。
同時,中央祭壇上那顆巨大的肉瘤信標猛地搏動加速,發出一道道無形的精神沖擊波,試圖擾亂入侵者的心智。幾名隊員動作微微一滯,臉上露出痛苦之色,攻勢頓時受挫。
“掩護我。我去摧毀祭壇。”郁堯對身旁的副隊長吼道,同時身形如電,避開兩道邪能沖擊,手中的高周波戰刃彈出,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直撲祭壇。
“保護祭壇。為了吾主的降臨。”一名似乎是頭目的信徒狂吼著,揮舞著一柄由白骨制成的權杖,引動池沼中的邪能,化作一條巨大的暗紅觸手,狠狠抽向郁堯。
郁堯眼神一凜,戰刃橫斬,湛藍的刀光與暗紅觸手悍然相撞,爆發出刺耳的能量撕裂聲。沖擊波將周圍幾個信徒掀飛出去。但更多的信徒圍了上來,各種邪能法術如同雨點般砸向郁堯。
其他隊員也陷入了苦戰。他們不僅要應對悍不畏死的信徒,還要小心避開中央那危險的血色池沼和不時襲來的精神沖擊。倉庫內光影交錯,爆炸聲、兵刃交擊聲、咒文吟唱聲與慘叫聲混雜在一起,戰況極其激烈。
“郁隊。空間裂隙的能量輸出在增加。靜寂海那邊的吸力變強了。”負責監測能量讀數的一名隊員大聲喊道,他手中的儀器發出刺耳的過載警報。
郁堯揮刀逼退兩名信徒,瞥了一眼那不斷扭曲擴大的黑暗裂隙,心中焦急萬分。必須盡快摧毀祭壇核心。
他深吸一口氣,將體內修煉多年的浩然正氣催動到極致,周身泛起淡淡的金色光暈,暫時抵御住精神沖擊的影響。戰刃上的光芒也變得更加凝練耀眼。
“破。”
一聲怒喝,郁堯如同離弦之箭,再次沖向祭壇。這一次,他不再保留,刀光如同驚濤駭浪,將沿途阻擋的信徒紛紛劈飛斬碎。
眼看就要接近祭壇,異變再生。
祭壇上那顆巨大的肉瘤信標,似乎感知到了極大的威脅,搏動驟然停止,然后猛地向內收縮。緊接著,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了無數痛苦哀嚎的恐怖意志,如同決堤的洪水般從肉瘤中爆發出來,瞬間充斥了整個倉庫。
“凡人……安敢阻神之路……”
一個冰冷、宏大、非人的意念,直接在所有人的腦海中響起。伴隨著這個意念,一股遠超之前的、足以凍結靈魂的威壓降臨了。就連那些狂熱的信徒,也紛紛跪伏在地,瑟瑟發抖。
郁堯前沖的身形猛地一滯,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墻壁,胸口一悶,差點吐血。他驚駭地抬頭,只見祭壇上空,那暗紅色的邪能凝聚成了一個模糊不清、卻散發著令人絕望氣息的巨大虛影。那虛影的目光,如同兩盞來自深淵的鬼火,牢牢鎖定了郁堯。
這是……邪神意志的投影?。雖然遠不如靜寂海本體的億萬分之一,但其蘊含的位格壓制,依舊不是凡人能夠輕易抗衡的。
“螻蟻……成為祭品的一部分吧……”虛影發出無聲的咆哮,一只由純粹邪能構成的巨掌,遮天蔽日般向郁堯拍下。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了郁堯。
邪神意志投影那冰冷徹骨、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威壓,如同實質的山岳,轟然壓在郁堯以及整個基石廳行動小隊成員的身上!那只由純粹邪能構成的巨掌,遮天蔽日,尚未完全落下,激蕩的能量亂流就已經讓倉庫內銹蝕的鋼架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地面細微的塵土碎石被無形力場激起,懸浮翻滾。首當其沖的郁堯,更是感覺周身空氣凝固,每一寸肌膚都如同被億萬根冰針刺穿,連呼吸都變得極其困難,骨骼發出細微的咯吱聲,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碾碎!
“郁隊!”
“隊長!”
隊員們目眥欲裂,驚呼出聲,想要沖上前救援,但自身也在那恐怖的威壓下行動遲滯,更是被周圍反應過來的狂熱信徒死死纏住,根本無法脫身。眼看那毀滅性的巨掌就要將郁堯拍成齏粉!
千鈞一發之際!
遠在基石廳秘密基地,深度醫療監護室內,異變陡生!
一直深度昏迷、氣息微弱得仿佛隨時會熄滅的紀憐淮,其眉心那道混沌灰藍色的“心焰之印”,毫無征兆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熾烈光芒!那光芒并非簡單的亮起,而是如同超新星爆發般,瞬間驅散了醫療艙內的昏暗,將整個房間映照得一片混沌色!光芒中,隱約可見無數細密玄奧的符文如流水般生滅流轉,一股龐大、古老、卻又帶著新生般純凈意志的力量,如同沉睡了萬古的火山,轟然蘇醒!
“呃……啊!”
紀憐淮緊閉的雙眸猛然睜開!但那雙眸子,此刻卻并非往日的清澈或疲憊,左眼瞳孔深處,一點純凈如晨曦的白色火焰熊熊燃燒,仿佛能凈化世間一切污穢;右眼則化為深不見底的幽暗漩渦,隱隱有破碎的星辰光影沉浮,散發出蒼茫古老的威嚴!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在她身上完美融合,卻又涇渭分明!
她并非依靠自身力量醒來,而是在郁堯以及整個小隊面臨邪神意志碾壓、生死一線的極致危機刺激下,她體內那枚由玄珠本源、幽稷意志碎片、靜寂海之力以及定魂珠殘骸融合而成的“混沌心印”,被來自同源(幽稷)卻充滿絕望的邪神意志壓迫,以及郁堯等人誓死守護的信念所引動,產生了某種超越時空的共鳴與……終極蛻變!
一股無法形容的磅礴意志,以紀憐淮為中心,悍然爆發!這意志并非攻擊,更像是一種宣告,一種源自生命與守護本源的、對一切邪惡與混亂的絕對排斥!它無視了物理距離,穿透了基地的重重防護,如同漣漪般瞬間擴散至舊港區碼頭倉庫!
“嗡——!”
就在邪能巨掌即將拍碎郁堯的剎那,一股柔和卻無可抗拒的無形力場,如同最堅韌的屏障,憑空出現在郁堯身前!巨掌狠狠拍在力場之上,發出沉悶如撞鐘般的巨響!暗紅邪能與混沌色的屏障劇烈碰撞、湮滅,爆發出刺目的光暈和狂暴的能量風暴,將周圍靠近的信徒和隊員都掀飛出去!
邪神意志投影發出的、充滿褻瀆與惡意的宏大意念,第一次出現了凝滯和……一絲難以置信的驚疑!
“幽稷……?不……是……種子……新的……守護意志……這不可能!”
郁堯死里逃生,半跪在地,劇烈喘息,驚駭地抬頭望去。只見紀憐淮的身影并未出現在倉庫中,但那股守護著他的、溫暖而強大的混沌色力場,卻清晰地帶著她的氣息!更讓他心神震撼的是,他仿佛能“聽”到,一個遙遠卻無比清晰的聲音,在他腦海中直接響起,帶著一絲初生的稚嫩,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郁堯……我……來了。靜寂海的‘門’……不能開!”
是憐淮!她醒了!而且……她的力量……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與此同時,基地醫療室內,蘇醒過來的紀憐淮,緩緩從醫療艙中懸浮而起,周身繚繞著混沌色的光暈,長發無風自動。她目光穿透了層層墻壁,仿佛直接“看”到了舊港區碼頭倉庫內的激戰。她伸出右手,指尖對著虛空輕輕一點。
“以吾之心印為引,守護之志為基,封禁此地邪源,斷其異界通道!”
隨著她清冷而充滿威嚴的聲音落下(這聲音同樣在倉庫內所有基石廳隊員的腦海中響起),舊港區倉庫內,異變再起!
那懸浮于祭壇上方的邪神意志投影,仿佛受到了某種無形規則的限制,身影一陣扭曲模糊,發出的威壓也驟然減弱!而祭壇后方那片連接靜寂海的空間裂隙,更是劇烈波動起來,邊緣開始變得不穩定,仿佛隨時會崩潰閉合!裂隙中傳來的、對血色池沼能量的吸力,也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強行中斷!
“不——!”邪神投影發出憤怒的咆哮,試圖穩固自身和裂隙,但卻感到一股源自世界本源的排斥力正在不斷增強!
“就是現在!摧毀祭壇!”郁堯瞬間反應過來,這是紀憐淮為他們創造的絕佳機會!他強忍著身體的劇痛和能量的沖擊,怒吼一聲,再次悍然撲向祭壇核心那顆因空間通道被干擾而變得不穩定的巨大肉瘤信標!其他隊員也士氣大振,奮力擺脫信徒的糾纏,全力向祭壇發動攻擊!
“保護祭壇!阻止他們!”痛楚神殿的信徒頭目瘋狂嘶吼,不顧一切地催動邪能,甚至開始燃燒自身的生命本源,試圖抵擋基石廳的猛攻。倉庫內的戰斗瞬間進入了最慘烈的白熱化階段!能量對撞的爆炸聲、兵刃交擊的鏗鏘聲、垂死者的慘叫聲響成一片!
紀憐淮在基地內,眉頭微蹙。她能感覺到,自己雖然暫時干擾了空間裂隙和邪神投影,但那投影的本源力量極其強大,僅憑她初生的、尚未完全掌控的心印力量,難以持久封印。而且,強行跨越如此遠距離施展大范圍封印術,對她的精神和能量消耗巨大無比。她必須找到更直接、更有效的方法。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倉庫,這一次,她“看”得更深。她看到了那血色池沼中翻滾的、由無數市民痛苦凝聚的邪能,看到了祭壇結構與靜寂海深處某個古老存在的聯系,也看到了……那邪神投影的核心弱點——它與主世界的連接,依賴于祭壇上那些特定的符文和那顆作為能量中轉的肉瘤信標!
“郁堯!攻擊祭壇底座第三排第七個符文節點!還有信標正下方的能量匯聚點!那是它的錨點!”紀憐淮的聲音帶著一絲急促,在郁堯腦海中響起,同時,一股精純的混沌能量順著無形的聯系,跨越空間,注入到郁堯手中的高周波戰刃之中!
戰刃瞬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刀身浮現出與紀憐淮眉心印記相似的混沌色紋路!
郁堯福至心靈,沒有絲毫猶豫,身形如電,避開信徒頭目的拼死攔截,戰刃化作一道混沌驚鴻,精準無比地刺向紀憐淮指示的那兩個關鍵節點!
“咔嚓!轟——!”
伴隨著晶體碎裂和能量失控的巨響,祭壇底座的那個符文瞬間黯淡崩碎,而肉瘤信標下方的能量匯聚點也被徹底破壞!整個祭壇猛地一震,運轉戛然而止!血色池沼的沸騰瞬間平息,那連接靜寂海的空間裂隙如同破碎的鏡子般,寸寸碎裂,最終徹底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