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杰。立刻將我們之前記錄的所有素材,關于千禧城的燈火、市井的喧囂、孩子們的笑聲、還有……還有憐淮之前逆轉契約時,那些被救贖者眼中重燃的光……所有承載著‘生’之美好的畫面和聲音,以最大功率,聚焦投射向憐淮。”西園寺導演快速下令,語氣堅決。
阿杰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操作起來。經過特殊改裝的攝像機鏡頭開始凝聚光芒,不再是記錄,而是化作一個強大的信息投射器。下一刻,一道柔和卻穿透力極強的光柱,從“破曉號”艦體射出,跨越虛空,精準地籠罩了懸浮的紀憐淮。光柱中,無數光影流轉——是千禧城霓虹閃爍的夜景,是街頭巷尾熙攘的人流,是公園里孩童追逐嬉戲的笑臉,是夕陽下相依相伴的老人背影,是紀憐淮曾經守護過的、每一個平凡而溫暖的瞬間……這些畫面伴隨著充滿生活氣息的聲音,如同溫暖的潮水,涌向紀憐淮。
這突如其來的、與周圍毀滅氛圍格格不入的“生”之氣息,讓混沌狀態下的紀憐淮出現了明顯的停滯。她左眼的白色火焰跳動了一下,右眼的漆黑深淵也泛起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漣漪。她周身的混沌光暈出現了短暫的紊亂。那冰冷重疊的聲音發出一聲帶著困惑和煩躁的低吼:“聒噪……螻蟻的……煙火……”
但就是這一絲停滯和紊亂,給了郁堯機會。
“就是現在。”郁堯眼中爆發出決絕的光芒,他將體內殘存的所有治愈靈力高度壓縮,不顧經脈撕裂的劇痛,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悍然沖向了紀憐淮。他知道,這可能是唯一的機會,也可能是自尋死路,但他義無反顧。
“郁隊。”王越澤和西園寺等人失聲驚呼。
墨影也察覺到了這邊的異動,冷哼一聲,揮手射出一道暗紅邪能,試圖攔截郁堯。但一道青色的光盾及時出現,擋住了這一擊——是玄塵子拼盡全力在掩護。
郁堯無視了襲來的危險,他的眼中只有那個被混沌光芒包裹的身影。靠近的瞬間,那股恐怖的排斥力如同億萬根鋼針扎向他全身,護體靈力瞬間潰散,皮膚表面出現無數細密的血痕。但他咬緊牙關,憑借頑強的意志力,強行突破了能量場的邊緣,伸出顫抖的手,一把抓住了紀憐淮冰涼的手腕。
“憐淮。回來。”郁堯的聲音嘶啞,卻蘊含著無比堅定的信念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深藏的情感波動。他將自己最純粹的、毫無保留的守護意念,連同那些由西園寺投射出的、關于“生”的記憶碎片,通過接觸,毫無保留地傳遞過去。“看看他們。看看千禧城。看看我們。你承諾過要守護的一切。你不能在這里倒下。紀憐淮。給我回來——。”
這一聲吶喊,仿佛穿透了層層迷霧,直達靈魂深處。
紀憐淮的身體猛地一震。左眼的白色火焰驟然熾盛,右眼的漆黑深淵則劇烈翻騰起來。她臉上那非人的冷漠表情出現了裂痕,一絲極度的痛苦和掙扎浮現出來。眉心那道火焰印記瘋狂閃爍,混沌色的光芒中,一絲微弱的、卻異常堅韌的幽藍色光點——屬于她自身玄珠的本源之光——開始頑強地閃爍、壯大。
“郁……堯……”一個極其微弱、卻清晰屬于紀憐淮本人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她口中擠出,雖然立刻又被那重疊的冰冷聲音壓制下去,但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轉機。
“繼續!”西園寺導演激動地大喊,阿杰將投射功率開到最大,更多的美好記憶畫面如同洪流般涌向紀憐淮。
墨影見狀,徹底暴怒:“妄想。褻瀆神臨者,死。”他放棄了對祭壇的操控,將全部邪能凝聚于權杖之上,化作一道撕裂空間的暗紅巨矛,帶著湮滅一切的恐怖威勢,直射郁堯和紀憐淮。這一擊,蘊含了他全部的力量,誓要將這兩個變數徹底抹殺。
“小心。”玄塵子驚呼,但他距離較遠,救援已來不及。
眼看暗紅巨矛就要將兩人吞噬,處于意識掙扎中的紀憐淮,左眼白色火焰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她仿佛本能地感知到了郁堯面臨的致命威脅,那屬于幽稷守護意志的部分被徹底激發。她掙脫郁堯的手,或許是保護性的推開,雙臂張開,眉心印記光芒大盛,一道凝練的、純凈無比的白色光盾瞬間在她和郁堯身前形成。
“轟——”
暗紅巨矛狠狠撞在白色光盾上,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能量沖擊波如同海嘯般向四周擴散,將靠得近的一些小浮石都震成了齏粉。白色光盾劇烈波動,出現了裂紋,但終究沒有破碎,牢牢護住了身后的兩人。而紀憐淮也因為這一下全力防御,氣息瞬間萎靡下去,左眼火焰黯淡,右眼的漆黑卻似乎趁機擴大了侵蝕范圍。
“憐淮。”郁堯心痛如絞,他知道紀憐淮在用自己的力量保護他,但這無疑加劇了她體內意志的沖突和消耗。
就在這時,或許是受到紀憐淮體內幽稷意志爆發的刺激,或許是儀式崩潰到了臨界點,祭壇中心的定魂珠,發生了誰也預料不到的變化。
那顆劇烈沖突的寶珠,并沒有像預想中那樣爆炸,而是……向內坍縮了。所有的白光和黑芒,仿佛被一個無形的黑洞吞噬,瞬間收斂、凝聚。珠體的體積急劇縮小,顏色也變得混沌不清,最終化作一顆只有指甲蓋大小、散發著難以喻的、仿佛包含了世間一切色彩卻又歸于混沌灰色的奇異珠子。這顆新生的珠子,不再散發任何能量波動,安靜得可怕,仿佛所有的狂暴都在極致的壓縮中歸于沉寂。
但與此同時,祭壇底部,那股被封印的、龐大無比的邪神意志,卻因為失去了定魂珠的鎮壓,如同脫韁的野馬,瘋狂地涌出。一道粗大無比的、純粹由黑暗和痛苦凝聚而成的光柱,從祭壇深處沖天而起,直貫虛空。光柱中,一個模糊不清、卻散發著令整個靜寂海都為之戰栗的恐怖意志的虛影,開始緩緩凝聚。那是邪神本體的部分意志,即將顯化。
“吾主……即將蘇醒。”墨影狂喜地跪伏在地,頂禮膜拜。
而那顆坍縮后的混沌珠子,則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撐,輕輕飄落,方向……正是紀憐淮所在的位置。
紀憐淮右眼的漆黑深淵,對那顆珠子產生了強烈的吸引和渴望。那混沌珠子也仿佛受到了召喚,加速向她飛去。
“不能讓它接觸到憐淮。”玄塵子臉色大變,“那珠子現在是極度不穩定的能量聚合體,蘊含著雙神意志沖突后的殘渣。憐淮現在狀態虛弱,一旦接觸,很可能被其中更強大的邪神意志瞬間吞噬同化。”
郁堯想也不想,再次撲上前,想要攔截那顆珠子。但墨影豈會讓他如愿?一道邪能屏障瞬間升起,擋住了郁堯的去路。
眼看混沌珠子就要落入紀憐淮手中——或者說,被她的右眼吞噬,紀憐淮左眼的白色火焰再次爆發出最后的倔強光芒,她伸出左手,似乎想抗拒珠子的靠近,但右眼傳來的吸力更強。她的身體成了兩種意志爭奪的戰場,表情痛苦到了扭曲。
就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刻,誰也沒有注意到,一直靜靜懸浮在附近虛空中的“破曉號”,艦首部位,一個經過王越澤緊急改裝、原本用于發射干擾波的裝置,悄悄調整了角度。王越澤看著屏幕上紀憐淮痛苦掙扎的畫面,看著那顆危險的珠子,一咬牙,將裝置的能量輸出調整到了一個極其冒險的頻率——這個頻率,并非攻擊,而是……試圖模擬紀憐淮玄珠本源波動的頻率。
“老紀。接住這個。”王越澤大喊一聲,按下了發射鈕。
一道極其微弱、卻頻率獨特的能量脈沖,跨越虛空,射向了紀憐淮。這道脈沖本身毫無威力,但它蘊含的波動,卻像一把鑰匙,輕輕叩擊在了紀憐淮丹田內那沉寂的玄珠本源之上。
“嗡……”
紀憐淮丹田內,那枚一直黯淡無光的玄珠,在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最后的生機,極其微弱地、但卻異常清晰地……悸動了一下。一股精純的、源于紀憐淮自身修煉而來的、中正平和的混沌本源之力,如同久旱逢甘霖,順著經脈緩緩流淌而出。
這股力量雖然微弱,卻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又像是混亂黑暗中點亮的一盞孤燈。它讓紀憐淮那被雙重意志擠壓得幾乎消失的自我意識,抓住了一線生機。
“我……是……紀憐淮。”
一聲清晰而堅定的、完全屬于她本人的吶喊,從她靈魂深處爆發出來。眉心印記的光芒驟然一變,混沌色褪去,重新化為了以幽藍為底、夾雜著白芒與灰蒙的、屬于她獨特道路的色彩。左眼的白色火焰與右眼的漆黑深淵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顯露出她那雙清澈而堅韌的眸子。雖然依舊虛弱,但那個熟悉的紀憐淮,回來了。
也就在這一刻,那顆混沌珠子飄到了她的面前。紀憐淮看著這顆蘊含著巨大風險和機遇的珠子,眼神復雜。她沒有躲避,也沒有急切地抓住,而是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以一種平和而堅定的姿態,任由那顆珠子,輕輕地……落在了她的掌心。
珠子觸碰到她皮膚的瞬間,沒有爆炸,沒有侵蝕,反而散發出一種溫和的、如同母親懷抱般的暖意,緩緩滲入她的體內。紀憐淮悶哼一聲,身體微微顫抖,眉心印記的光芒穩定下來,氣息雖然依舊微弱,卻多了一種難以喻的……圓滿與厚重感。
她抬起頭,目光掃過驚愕的墨影,掃過擔憂的郁堯和同伴,最后望向祭壇上空那正在凝聚的邪神虛影,眼中閃過一絲明悟與決然。
“這場鬧劇,該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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