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窈心頭一緊,抬眼望去,只見一位身著暗紫色官袍的男子立在門口,面容冷峻,眉峰如刀刻般凌厲,正是那位避而不見的大行官。
    他顯然沒料到會在這里撞見顧窈,深邃的眼眸掠過她手中半掩的木盒,瞳孔驟然一縮,語氣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緊繃:“你怎么會在這里?”
    顧窈定了定神,緩緩站起身,將九寶盒重新放在案上,不卑不亢道:“府中無聊,四處閑逛至此,無意冒犯大人。”
    大行官邁步走入書房,徑直走到案前,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初具蓮花形態的九寶盒上,指尖微微顫抖,卻終究沒有觸碰。
    半晌,他才沉聲道:“你竟能拼出雛形?”
    “不過是僥幸罷了。”顧窈順勢說道,“這九寶盒機關精妙,九九八十一個節點環環相扣,稍有不慎便會前功盡棄。我琢磨了一下午,也只摸到些許門道。”
    大行官喉結滾動了一下,語氣緩和了幾分大行官的目光落在九寶盒上,那雙眼眸素來凌厲如刀,此刻卻漫上一層水霧,像是被什么東西拽回了遙遠的時光里。
    他的聲音放得極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我女兒小的時候,最喜歡玩這個。”
    顧窈想起曾聽聞阿若國官場的傳聞——這位大行官當年正值壯年、權勢日盛,妻女卻突然遭人拐賣,傳最終被擄至大梁境內,此后便杳無音信,多半已是兇多吉少。
    想來他性情驟變、愈發乖戾,或許也與這樁舊事脫不了干系。
    她望著他眼底翻涌的悲戚,到了嘴邊的安慰卻哽在喉頭。
    那些“節哀”“保重”的話,在此刻的反倒像是冒犯。
    好在這位大行官很快回過了神,迅速斂去眼底的脆弱,又恢復了往日的冷峻。
    他抬眼看向案上的九寶盒,目光落在那初具雛形的蓮花紋上,語氣平淡得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你玩得比她好。她小的時候,連這一步都拼不出來。”
    說罷,大行官指尖翻飛,墨黑的木塊在他掌心流轉騰挪,原本交錯糾結的九寶盒,不過三兩下便應聲歸位。
    他將拼好的九寶盒遞向顧窈,眼底的冷峻盡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慈愛的柔光,“這不難,你再仔細鉆研鉆研便能通透。我女兒若是能活到你這個年紀,想來也能鉆研明白的。”
    顧窈雙手接過九寶盒,心頭涌上一陣酸澀。剛要開口說些安慰的話,話到嘴邊卻猛地想起自己本來的目的。
    她被困在此處多日,好不容易見到大行官,錯過這次,不知下次何時才能再有機會問清緣由。
    她連忙收斂心緒,抬眼看向大行官,目光懇切而堅定:“大人,多謝賜教。只是晚輩有一事不明,您將我軟禁在府中多日,既不見我,也不說明緣由,究竟是何用意?我是大梁使臣,持節而來,并非歹人,您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放我走?”
    大行官并未直接回應她的詰問,只是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臉上,那眼神太過專注,看得顧窈心頭莫名發緊。
    他就這樣靜靜看了半晌,才緩緩開口,“會的,會放你走的。”
    但不是現在。
    要等自己將這個人底細全然查清楚,一絲一毫都不能遺漏。
    這張臉實在太像了……他不能放過任何一點關于我妻女的消息。
    哪怕是假的,哪怕又是他再一次的癡心妄想,他也不能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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