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鎖鏈拖曳著冰冷的聲響劃破死寂,李聿一襲月白錦袍在昏暗牢房中格外扎眼。
    雖被“押送”,腰間玉帶未解,發冠仍整,竟無半分階下囚的狼狽。
    前后兩隊侍衛皆是玄甲披身,腰佩利刃,卻沒有押送犯人的兇戾。
    他們腳步放得極輕,靴底蹭過青石板時幾乎不聞聲響,看向李聿的目光帶著顯而易見的敬畏,生怕驚擾了這位“特殊囚犯”。
    牢房深處彌漫著霉味與鐵銹味,石壁上滲著濕漉漉的寒氣,僅有的天光從高窗斜射而入,在地面投下斑駁的暗影,更顯陰森。
    李聿步履從容,仿佛走的不是暗無天日的牢房,而是自家府邸的庭院,嘴角甚至還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站住!放肆!”
    一個滿臉稚氣的小獄卒約莫剛當值不久,見來人如此張揚,頓時忘了規矩,攥著腰間的短棍上前呵斥,“進了這牢門,還敢擺架子?還不跪下!”
    話音未落,不等李聿抬眼,他身后的侍衛長已如閃電般出手。只聽“啪”的一聲脆響,小獄卒的腦后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巴掌,整個人被打得一個趔趄。
    “瞎了你的狗眼!”
    侍衛長面色鐵青,聲音冷得像淬了冰,“可知眼前是誰?也敢放肆!”
    小獄卒捂著腦袋,滿眼驚懼地看著周圍侍衛們殺氣騰騰的眼神,再看看其他獄卒恭敬的模樣,瞬間跪倒在地,連聲求饒。
    李聿揮揮手,讓人扶起癱在地上的小獄卒,語氣平淡如緩流:“起來吧,我是來坐牢的,又不是來視察的,按規矩辦就是。”
    獄卒長連忙上前半步,躬身回話時聲音帶著真切的敬佩:“王爺說笑了!這牢里上上下下,半數弟兄都曾跟著您守過雁門關、踏過漠北草原,您當年護著我們殺出重圍的恩情,大伙兒一輩子都記著!”
    他語氣愈發懇切,“如今您雖身陷囹圄,可我們心里都清楚,將軍絕非那等茍且之人,定是遭了小人構陷,早晚能沉冤得雪,重掌兵權!”
    李聿聞只是淡淡一笑,食指在拇指上摩挲了下,“如今圣上已經削去了我的爵位,世上再無信王了。”
    他不再多,抬步邁入那間格外整潔的牢房。
    與外頭的霉味撲鼻不同,這里竟燃著淡淡的檀香,驅散了潮氣與穢氣。
    石壁被擦拭得干干凈凈,地面鋪著一層柔軟的干草,墻角還擺著一張簡陋卻平整的木桌,連被褥都是漿洗過的,帶著陽光的氣息,與其他牢房的破敗臟亂判若云泥。
    他剛在木桌旁坐下,獄卒長便親自端著托盤進來,碟中是兩碟精致的小菜,一壺溫熱的黃酒,連碗筷都是干凈的白瓷,顯然是特意準備的。
    李聿端起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
    他淺酌一口,目光落在牢門外幽深的走廊上。
    牢中歲月雖無自由束縛,李聿倒也過得安穩,衣食住用都有人準備好,只是無論他如何試探,侍衛與獄卒皆守口如瓶,絕不肯透露半句外界消息,更不許他傳遞只片語。
    他不在意自己日后的遭遇,唯一擔心的便是顧窈會不會受他的牽連,或者因此做出什么傻事來。
    與此同時,京郊古寺內,檀香裊裊纏繞-->>著飛檐翹角,青石小徑旁的翠竹隨風輕搖,襯得整座寺廟愈發清幽寂靜。
    顧窈一身素衣,鬢邊僅簪一支白玉簪,風塵仆仆地跨進山門,裙擺上還沾著趕路時的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