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徵拿起聽筒,貼在耳邊。
另一只手懸在撥號盤上方,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指尖懸在那個他早已爛熟于心的數字上方,卻仿無論如何也按不下去。
他痛苦地閉上眼,太陽穴突突地跳,牽扯著傷口一陣刺痛。
而這痛,卻遠不及腦海里那席卷一切的記憶洪流帶來的萬分之一。
三年前,他出任務迫降在金陵村。
組織上的安排,縣里的接待,一切看似合情合理。
天色擦黑,他被引至鎮上唯一的招待所。
那些地方官員臉上堆著過分熱絡的笑,他當時只以為是基層對上級單位的敬畏,并未深想。
接風宴就設在招待所旁邊的小飯店。
席間推杯換盞,勸酒聲不絕。
他本不想多喝,奈何對方辭懇切,句句不離軍民魚水情,他礙于情面,淺酌了幾杯。
那酒……入口似乎并無異常。
可后來……
后來便是意識沉淪,身體里像是燒起了一把邪火,燒得他理智全無,眼前只剩下光怪陸離的碎片。
燥熱,窒息,本能驅使著一切。
就在他意志力瀕臨崩潰的邊緣,一個女人出現了。
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臉,只記得那溫涼柔軟的觸感,像是沙漠中瀕死之人遇到的甘泉,他本能地攀附、索取……
那個被溫迎口中描述成“兩情相悅”的開端……
此刻在恢復的記憶里,顯得如此可笑。
周玉徵猛地睜開眼,眼底一片駭人的猩紅,充斥著毀滅般的瘋狂與痛楚。
他不敢深想。
或許,那個女人……溫迎……
她根本就不是無意闖入。
她或許,從一開始就是被那些人精心挑選、刻意安排好的。
是專門送到他床上的“禮物”。
從他踏入金陵村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落入了一個精心編織的陷阱。
而第二天清晨,他從劇烈的頭痛和身體的疲憊中醒來,身邊早已空無一人,只剩下床單上一點曖昧的痕跡,提醒著昨晚的荒唐。
任務緊急,軍令如山,他必須立刻趕回京市復命,連片刻的停留和查證都做不到。
他雖然帶著滿腔的疑慮離開,但后來憑借手段,他查辦了當日負責接待、并在酒水中動手腳的那個官員,將其送入了牢獄。
可那個夜晚的女人,卻如同人間蒸發,再也尋不到絲毫蹤跡。
再后來……便是任務中的飛機失事,重傷,失憶……
“呵……”
一聲冷笑從周玉徵喉間溢出,帶著無盡的嘲諷與絕望。
假的。
全都是假的。
根本就沒有什么一見鐘情,沒有什么兩情相悅,沒有什么非卿不可的深情。
她一直以來,都在騙他!
用那個夜晚的意外,用那個孩子,編織了一個巨大的謊,將他,將整個周家,玩弄于股掌之間。
心臟痛到極致,只剩下麻木的空洞。
那顫抖得不成樣子的手指,終究還是按了下去。
“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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