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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九九章 過年好,你那里呢(二合一大章)

      楚老太太握電話的手一緊:“嗯,都好。”

      “娘,我爸今年去您那過年,我哥他們拖帶個孩子,趕不回來,給您和大哥大嫂添麻煩了。

      替我向大哥大嫂問好,小慈在那,尤其替我和我大嫂說聲……辛苦了。”

      小兒媳跟她說話越來越客氣了。

      也是,認命吧,兒子那條紐帶,沒了。

      楚老太太點了點頭,微瞇著渾濁的雙眸,看向掛在墻上的全家福,認真地瞧著她小兒子楚鴻遲一身軍裝的模樣。

      一晃又是一年。

      當年,小兒媳沒像其他軍嫂一樣立起來,也沒像她似的命硬心硬。

      而是像個精神病,大半夜哭著鬧著對她喊:“鴻遲讓我送衣服,娘,他冷!”

      她就知道小兒媳精神上要承受不住了,也就撒手放開她往遠了走。

      據說有幾萬公里的路程,楚老太太不懂那到底是有多遠,就知道好好的一個家散了,一走就是好幾年,只剩下孤零零的小慈。

      “不麻煩。靜安啊,你也挺好的吧?要吃飽飯,身體好。”

      ……

      換成楚慈接電話時,老太太將話筒遞了又遞,仰著頭看著她小孫子等著,祈求一般地希望楚慈能跟小兒媳說上幾句,沒爸要有媽,小慈啊,沒有當媽的不疼孩子。

      楚老太太心里難過的不行。楚慈不接,她就一把年紀伸著胳膊遞著。

      比起楚慈,她這個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母親并不可憐,陪了兒子好幾十年,只是苦了孩子。

      鴻遲太忙,沒留給楚慈啥記憶。

      楚慈在他奶奶懇求的目光中,接過了話筒,而電話那邊早已連聲問道:

      “是小慈嗎?小慈?是媽媽啊,小慈。”

      不足十四歲的少年,筆直地站在電話旁,望向窗外,抿唇不語。

      張靜安一手握電話,一手抓緊脖頸處的項鏈,無語凝噎。

      明明楚慈沒有任何回應,可她就知道兒子一定在聽著,像是認錯一般,連聲輕哄楚慈道:

      “媽媽明年一定回國。我申請了,這回真回去,守著你,只守著你。

      我兒子都學英語了,一晃眼你都念初中了。

      啊,你外公說你不會外語,沒關系,真的沒關系,兒子,不愿意學就不學,等媽媽回去教。

      你只要好好的,好好的。

      小慈,你跟我說句話,就說一句,媽媽求你了。”

      楚慈聽到他母親在那面哭出了聲,眼圈兒紅了,情緒激動到他壓抑自己卻控制不住嘴唇癟在了一起,最后受不住了,用著變聲期的公鴨嗓大喊道:

      “你這樣很討厭你知不知道?要回來就直接回來,大年三十打電話哭哭啼啼,我外公我奶奶受不住,你能不能懂點兒事兒!”

      張靜安哭聲一頓,抬起淚眼愣道:“啊,小慈,是你嗎?你跟媽媽說話了?”

      楚慈用衣服袖子使勁蹭了把臉,懶得回答他母親的廢話,咔嚓一聲,掛了電話。再抬眼看向楚老太太時,眼圈兒里的淚滴再次掉落,發火大喊道:

      “你哭啥?!”

      楚老太太表情很復雜。

      兩腮是未干的淚痕,眼里滿是淚花兒,可嘴邊兒帶笑,瞅著她小孫子,闊別許久、聲音透亮回道:

      “我哭咋地!”

      她對新的一年終于有了期待,告訴自己:別看八十了,要好好活著,爭取活到九十八。

      ……

      糖醋排骨、醬豬蹄、溜肉段、酸菜汆白肉、麻醬大拉皮、拔絲地瓜、皮凍蘸蒜醬、小雞燉蘑菇、豬肉燉粉條,紅燒三道鱗。

      畢月跟個小丫鬟似的,一道又一道的菜往桌上端。

      外屋廚房滿是開門關門的哈氣,院子里飄雪,屋里面卻四處亂竄菜香味兒。

      劉雅芳頭上系著個四方小花布包住頭發,前大襟圍著藍布圍裙。

      她從早忙到晚,就為了準備這一桌子菜,累到像是直不起腰似的,但嘴邊兒一直帶笑地忙忙叨叨。

      畢家的餐桌上擺著的這十道菜,寓意十全十美,看的畢晟驚嘆。

      畢晟也不腦袋疼屁股疼了,坐在炕上老老實實地盯著開飯。

      那小子早上起來硬說自己感冒了,畢鐵剛邊罵他邊要給他找藥片,結果他抗議道:

      “頭疼腦熱的吃啥藥啊?過年吃藥不好,吃點兒罐頭對付

      對付就行了。”

      一連“對付著”吃了兩瓶黃桃罐頭,現在盯著菜又餓了。

      畢月拿起筷子,發現她娘還不上桌,終于有點兒當女兒的細心勁兒了,下地穿鞋去請。

      “娘,你能不能等吃完飯再收拾?一到上飯桌,你就擦這收拾那的,這毛病得改。你說大家伙是等你還是不等你?快點兒,進屋吃飯啦。”

      劉雅芳吸了吸鼻涕,開門關門的也給她凍的夠嗆:

      “我這不是借著鍋蓋熱乎好擦嘛。行啦,進屋吃飯,別老說我了。”

      畢月那純粹就是好話不會好好說,她不是埋怨,她是心疼劉雅芳了。想幫忙干活做飯,她娘還信不著她。

      能不心疼嗎?真是處出感情了。

      這段日子,劉雅芳用粗啦啦的手給她暖腳,還總是提前用棉襖壓在被子上,她都習慣后半夜炕涼了往劉雅芳的被窩里鉆了。

      就幾天時間啊,劉雅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

      畢月仔細看了看她娘,坐車回來那罪遭的,本來就暈車的人,后備箱放油桶,滿車里油味兒,她爹她小叔再關車窗抽煙,那還有個好?她娘那一路臉色都是蠟黃的。

      等到了家,還沒咋歇歇呢,趕上她爹能往那一坐又吃又喝了,都是劉雅芳受累,一頓飯接一頓飯的。

      “吃飯,吃完我收拾。不放心我做飯,還不放心我刷碗啊?你就跟畢成擺撲克玩吧。”

      邊進屋邊想,八十年代也有八十年代的不好,那不好還挺明顯。

      一個是交通不便,再一個最關鍵的就是男女不咋平等。

      從回來到現在,她爹沒咋干活,吵吵把火的跟一幫老爺們吃吃喝喝尋找話語權。

      上聊京都就能聊到領導人的身上,簡直胡說八道,愣說領導人一天吃啥喝啥干啥呢,就跟他們看見了似的。

      下扯能扯到二里地外,誰誰誰是產糧大戶,對人家一個不認識的人,翹大拇指夸贊。

      女人們都是默默在家準備這那的,瞅那樣,一個個還都挺習慣,毫無怨念。

      畢家幾人端酒杯,只有畢成的杯子里是糖水。

      畢鐵林說:

      “嫂子,辛苦了。”這些年,這些菜。

      最淳樸的農村婦女劉雅芳,卻只一句話就啥都明白了,笑著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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