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蘇梅梅那種明亮得近乎天真爛漫、不染塵埃的大膽無畏截然不同,
楚夢瑤用一層打磨得完美無瑕、毫無破綻的冰冷屏障將自己緊緊包裹;
而林淺淺,卻仿佛正被一種無形卻強大的力量從人群中悄然抹除——
不僅在物理空間上被不斷擠壓至角落,
更在情緒的深淵里被自我隱藏、壓抑至近乎透明。
自那次意外加入這個她本不屬于的小組起,
一種隱約卻持續的不安便如幽影般纏繞著她。
野餐時,她那樸素得甚至略顯寒酸的家常便當,
被無意置于格子餐布中央,瞬間成為所有人目光焦點。
那份過于日常的簡單,在此刻竟顯得如此突兀,
成了她無法承受的重量之源,羞恥與難堪無聲蔓延。
而現在,困于這潮濕、擁擠、幾乎無處可逃的避雨亭中,
她與生俱來的“隱匿本能”已被徹底激發。
她向后緊貼那根表面粗糙、沁著涼意的石柱,
疼痛般的觸感反而成為此刻唯一確鑿的真實,
仿佛唯有借此,她才能確認自己尚未完全消融于虛無。
她拼命收攏自己的身體,深深低下頭,
讓寬大的校服領口盡可能吞沒她的臉龐。
視線牢牢鎖定在腳下:一雙洗舊發皺的白色帆布鞋,
浸透雨水,濺滿泥跡,卻成了全世界最安全的落點,
一方只屬于她的、脆弱而孤獨的島嶼。
她控制呼吸,輕而緩慢,如同躲在草叢中顫抖的幼兔,
生怕一絲動靜就暴露行跡、引來注視。
之前洛塵無意后退輕觸到她的手臂——
雖他立即低聲道歉,她卻像觸電般驚惶,心跳如擂鼓,
仿佛那一下觸碰是某種不可饒恕的侵犯,
而她根本不配獲得這份偶然的留意。
此刻她懸在兩種極端情緒之間:
高度警覺,如同隨時準備逃離危險;
卻又極度羞恥,恨不得當場融化在空氣里——
種種感受幾乎將她扯碎,理智游走于崩潰邊緣。
左側,蘇梅梅與洛塵手臂相貼之處傳來溫熱的體溫,
那暖意卻灼燒著她的謹慎,使她目光更不敢偏移一寸;
正前方,楚夢瑤如一尊精心雕琢的冰雕,周身彌漫著無聲卻凜冽的排斥感。
她那修剪整齊的指甲不經意地敲擊著臂彎,每一聲輕響都精準地敲在林淺淺的心弦上。
楚夢瑤微微揚起的下巴與半垂的眼瞼,構成一道無形的階級分界線。
她衣服上熨燙得筆挺的領口與林淺淺起毛的衣領形成刺痛視覺的對比。
偶爾掠過林淺淺的視線里,帶著計量器般精準的審視與毫不掩飾的疏離。
林淺淺覺得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在楚夢瑤的感知里顯得過于粗重。
她甚至懷疑自己呼出的白氣都會弄臟對方那片潔凈無比的空氣領域。
楚夢瑤調整站姿時,裙擺劃過一道優雅而冰冷的弧線,刻意朝外側偏移三寸。
這個細微動作在林淺淺眼中被無限放大,成為一記響亮的無聲驅逐令。
她真切地覺得自己像一顆誤入珍寶匣的玻璃珠,表面還帶著磨損的劃痕。
在楚夢瑤那串珍珠般圓潤光澤的發夾映襯下,她覺得自己黯淡得像一粒塵埃。
每當蘇梅梅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楚夢瑤的唇角會浮現一絲難以捕捉的譏誚。
那抹譏誚并非朝向蘇梅梅,卻精準地投射在林淺淺發燙的耳垂上。
楚夢瑤整理衣袖時布料發出的-->>窸窣聲,在她聽來都像是不耐煩的嘆息。
有片刻風忽然轉向,將楚夢瑤身上清冷的雪松香氣拂過林淺淺的鼻尖。
那本該令人心曠神怡的香氣,卻讓她聯想到被凍結的松針刺破皮膚的觸感。
當楚夢瑤第三次看似無意地拂拭被風吹到肩上的雨沫時,
林淺淺確信那動作里藏著對近距離接觸的深刻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