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淺看著醫生遞過來的第二張手術風險書,差點驚暈。
那張紙仿佛有千斤重,上面密密麻麻的條款和巨大的“風險”二字,像漩渦一樣要將她吞噬。
“后……后腦組織……切除?”她喃喃重復著,聲音飄忽得不像自己的,“切除之后……他還是他嗎?”
醫生眉頭緊鎖,語氣帶著一種見慣生死的疲憊與急迫:“溫小姐,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是保命,我們只能選擇先保命!”
“大腦結構太復雜,大出血不止住,連成為植物人的機會都沒有!立刻簽字!”
“我……我簽了字,如果他……他下不了手術臺,我就是殺人兇手……”
溫淺的眼淚洶涌而出,混合著臉上未干的淚痕和之前蹭上的暗紅血跡,整張臉狼狽又絕望。
“你不簽字,他因你的延誤而死,你同樣是兇手!而且是一個見死不救的兇手!”
馬丁在一旁厲聲喝道,他額角青筋暴起,顯然也已到了承受的極限,“溫小姐,簽!”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手術室門口慘白的燈光照在每個人臉上,如同審判。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伴隨著薄鼎年生命力的流失。
溫淺猛地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那氣息帶著劇烈的顫抖。
她再次伸出手,指尖冰涼,死死攥住那支仿佛滾燙的筆。
筆尖落在家屬簽字欄上。
這一次,她的手反而奇異地穩定了下來。
不是因為冷靜,而是因為一種徹底的、破釜沉舟的絕望。她一筆一劃,用力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簽好了!救他!求求你們,一定要救他!”她把同意書塞回醫生手里,聲音嘶啞,帶著泣血的哀求。
醫生一把接過,沒有絲毫停留,轉身再次沖進了那扇生死之門。
“砰”的一聲。
門再次關上,將所有的希望與絕望重新隔絕。
溫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直接癱軟下去,膝蓋重重磕在冰冷的地板上,發出一聲悶響。
她卻感覺不到疼痛。
只是死死捂住臉,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
無聲的痛哭,比嚎啕大哭更顯悲慟。
馬丁和湯米對視一眼。
他們不再說話,只是沉默地守在一旁,如同兩尊沉默的雕塑。
時間再次變得無比漫長。
溫淺跪坐在地上,腦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無數破碎的畫面在翻滾。
“薄鼎年,你一定要撐住。”
她開始祈禱。
只要他能活下來,哪怕他變成植物人,哪怕他要她坐牢,她都認了。
只要他活著。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只有幾分鐘,也可能是幾個世紀。
手術室的門,再一次開了。
這一次,出來的不是剛才的主刀醫生。
而是一個更年輕的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