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好門窗,室內被炎流勁烘得快速回暖。
桌上的菜肴已經被掃滅了大部分。
“我倒是不知道,這世上的煙火原來已經有了這么多色彩。”
洪范隨口閑聊。
“往年的除夕夜,府里也都會放煙火。可當時住得偏僻,我與嬸子只能在院墻上看到些邊角。”
他說著笑了起來。
“桃紅柳綠是新入府的,應該沒見過我們當時的住處――一個小院兩間小房,就住了我們兩人。”
“不對,還有棵大槐樹。”
“天開地闊,我獨占一隅;現在想來,倒也自在。”
洪范用追憶的語氣說道。
但他繼承而來的模糊記憶,在別人那里,卻是刻骨銘心的傷疤。
劉嬸終于按捺不住,落下淚來。
“少爺凈說胡話,去年除夕你吃的是饃饃蘸醬。”
她因心疼而低聲嚎啕。
“整個桌上的肉菜,只有我討來的油渣和二房送的五兩下水……”
燭火搖曳,劉嬸微垂面容也不擦淚,仿佛是醉了。
“以前很苦,一點也不自在。”
“朝日院比那時好十倍,好一百倍!”
她從不知所措的湯大個手里搶過酒碗,猛然灌了一口,然后淚光晶瑩地望著少爺。
“少爺,你說,我們再不會回去了罷?”
洪范聞默然,而后豁得站起身來。
他雙手恭敬端起酒碗,低半寸碰了碰劉嬸的碗沿。
“嬸子,我向你保證,再不會回去了!”
他說得前所未有地鄭重,一口將整碗酒飲得點滴不剩。
小半個時辰后,殘羹冷炙被端回廚房,桃紅柳綠將桌子擦得發亮。
亥時初剛過(晚上九點),朝日院外響起中氣十足的呼喊。
“范哥兒,崔大少來啦!”
洪福喊了兩圈,毫不見外地推開院門進來。
洪范自屋內探頭,看到小胖子臉頰通紅,顯然是也飲了酒。
而他身后,跟著第一次進朝日院的崔玉堂。
“范哥兒,今晚是除夕夜,我家要打鐵花,特別來請煤透8綞
崔大少滿面笑容,誠摯請道。
“嬸子和老湯,還有兩位小娘子,都請一起……”
“你真是有心了。”
洪范笑著回道。
以他今時今日在金海的位置,今晚來約的肯定不會少。
但崔玉堂畢竟是城內大少圈子里最會來事的。
他年前就送了豐厚節禮,為劉嬸專門備了東西,這次過來還先去湊了洪福……
“我知道你們家年年都要打鐵花,每次都是觀者如云、人山人海。”
洪范故意問道。
“我們這可有六個人,會不會沒有位置?”
“怎么可能沒有位置?”
崔玉堂笑容更盛。
“再擠也絕不能擠著你和嬸子,否則便讓我第一個出去!”
小半個時辰后,赤沙大道。
人群擠滿了寬闊的街面。
崔玉堂領著人一到,便有兩位候著的鐵匠學徒迎了上來,用健壯的胳膊替他們開路。
斷山堂隔壁十字路口的開闊地上,搭起了一個一丈多高、綴滿了引火物的八角大棚。
大棚中央,一根三丈高的長桿筆直樹著,頂上掛著一串鞭炮。
棚下,五對赤著上身的壯年鐵匠拎著新熔化的鐵水,已經準備就緒。
洪范幾人在街邊最好的第一排位置站定。
待吉時將近,崔二爺整理儀容,步入街心。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