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振宏癱坐在審訊椅上,背脊佝僂如老蝦。
紙張上的字跡像燒紅的針,扎得他眼底發澀,嘴里機械地反復念叨著“不可能”,聲音嘶啞得幾乎不成調。
陳景站在桌前,目光沉靜地看著他,沒有急于追問,只是朝身旁的警員遞了個眼色。
警員會意,端著一杯溫水走過去,輕輕放在葉振宏面前的桌沿:“葉先生,喝點水吧。”
葉振宏像是沒聽見,視線依舊膠著在地面。
“我們已經掌握了足夠的證據。”
陳景的聲音打破了審訊室的死寂。
“明秋當年之所以對周慧痛下殺手,就是為了掩蓋你和秦岳二十年前的非法器官交易。”
“我沒有做過器官買賣。”
葉振宏抬頭,掙扎起來,手銬在金屬桌面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溫明秋撒謊,她在陷害我!周慧是我最愛的女人,我怎么可能害她!”
見此情景,陳景沉著臉,又將一份資料放在了葉振宏身前。
看著鐵盒里的內容,葉振宏不敢置信,得瞪大了眼睛。
葉鴻兆當時不是沒有帶走鐵盒嗎?
這些東西怎么會在警方手里?
他的臉色一點點從慘白轉為青灰,再也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就像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的雄獅,癱軟在椅子上。
他想起當年,周慧曾在飯桌上旁敲側擊地問過他。
“振宏,你和qj做的那筆生意,是不是干凈的?我總覺得心里不踏實。”
那時他眼神閃爍,含糊其辭地搪塞過去,說她想多了,還安撫她說以后都會好起來的。
如今想來,那時的周慧,恐怕早已察覺了端倪,只是不愿相信,還在給他坦白的機會。
可他,卻一次次錯過了。
“這些都是偽造的……是你們串供……”
葉振宏還在做最后的掙扎,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叫,連他自己都騙不了。
就在這時,審訊室的門被推開,一個穿著西裝、神色凝重的男人走了進來,正是葉振宏高薪聘請的辯護律師。
律師看到葉振宏此刻的模樣,眉頭瞬間擰成了疙瘩,快步走到桌前,先是向陳景出示了律師證,隨后立刻提出異議。
“警官,我懷疑你們的審訊程序存在瑕疵,而且這些所謂的證據,不足以直接認定我的當事人有罪。”
葉振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渾濁的眼睛里瞬間閃過一絲光亮,在律師的暗示下閉緊嘴巴。
陳景早有準備,不慌不忙地從文件袋里又拿出一疊厚厚的文件,一一攤開在桌上。
“這是葉振宏與秦岳從二十年前到現在的資金往來明細,每一筆轉賬都對應著當年的交易分成。”
“這是當年參與交易的第三方證人證詞,他們已經愿意出庭作證。”
“證據鏈已經完整,你的當事人是否配合,只會影響最終的量刑,不會改變案件的定性。”
律師快速翻閱著文件,臉色越來越凝重,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從事律師行業多年,自然看得出來,這些證據環環相扣,想要推翻幾乎不可能。
他壓低聲音,湊到葉振宏耳邊低語:“葉總,情況對我們很不利,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主動坦白,爭取寬大處理。”
“尤其是交代出當年交易的其他參與者和相關證據,或許能獲得減刑。”
葉振宏沉默著,眼神空洞地看著桌面。
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二十年前的畫面。
那時他剛接手葉家,急需一筆巨額資金周轉。
就在他走投無路的時候,秦岳找上門來,提出了合作。
“葉振宏,我知道你現在缺錢,我有個路子,利潤豐厚,只要你肯干,不出半年,你就能在海城站穩腳跟。”
他當時猶豫過,知道秦岳口中的“路子”大概率不干凈,可面對秦岳描繪的財富藍圖,再想到自己處處受辱的處境,最終還是沒能抵擋住誘惑,點了頭。
第一筆筆非法器官交易,讓他賺得盆滿缽滿,順利打開了局面,從此,便再也收不住。
可交易過程中,他看到那些被當作商品的人絕望的眼神,也曾多次良心不安,尤其是在遇到周慧之后,他更是想過收手。
可秦岳卻不同意,還威脅他要將兩人做的事曝光,讓他不得不繼續沉淪,被秦岳牽著鼻子走。
他想起周慧溫柔的笑容,想起她為了支持他的事業,放棄了自己喜歡的工作,在家悉心照料家庭;想起她懷孕時小心翼翼的模樣,想起她抱著葉霜時滿眼的溫柔。
可這樣好的一個女人,卻因為他當年的貪念和懦弱,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
巨大的愧疚和悔恨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眼淚不受控制地滾落,砸在桌面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我要見葉霜。”
葉振宏的聲音很低,似乎怕陳景聽不清,他有重復了一遍,“我要見葉霜,只要見到她,我什么都說。”
陳景和其余兩名警察互相看了眼,良久才道:“好,我通知她。”
半小時后,葉霜從醫院趕到了警局。
她穿著一身黑色風衣,身姿挺拔,看著眼前形容枯槁、淚流滿面的葉振宏,眼神冰冷得像寒冬的冰雪,沒有絲毫憐憫。
“我媽這輩子,溫柔善良,待人真誠,從未傷害過任何人。”
“她為你付出了所有,支持你的事業,照顧你的生活,可你卻背叛了她,甚至因為你的貪念,害死了她!”
葉振宏看著葉霜那張與周慧有幾分相似的臉龐,心中的愧疚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