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目送著王二牛隨著隊伍消失在官道的盡頭,雖然都還是有些憂心王二牛未來的安全,但心里頭那塊懸了不知道多少天、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大石頭,總算“咚”地一聲落了地。
“呼——”狗娃第一個長長地、夸張地吐出一口濁氣,仿佛要把這些日子憋在心里的擔憂和恐懼全都吐出去。
他用力揉了揉剛才因為送別還有些發紅的眼圈,下一秒,肚子就極其應景地、驚天動地地“咕嚕咕嚕”叫了起來,聲音響得把他自已都嚇了一跳。
狗娃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嘿嘿笑道:“爹,三叔,你們發現沒?自打知道二叔出事的消息,我這心里頭就跟堵了塊大石頭似的,吃飯都不香了,感覺吃啥都沒味兒!
現在好了,石頭沒了,我這饞蟲全都醒過來了!我好餓!餓得前胸貼后背!咱們趕緊找個地方,我得大吃特吃一頓,把前面虧的全都補回來!”
王大牛原本還望著遠處,眼神里帶著濃濃的不舍和擔憂,聽到兒子這話,回過神來,頓時沒好氣地抬手就給了他后腦勺一巴掌,發出“啪”一聲脆響:“吃吃吃!你個憨貨,就知道吃!不是才剛吃過早飯嗎?瞧瞧你這身板,再這么吃下去,遲早跟咱家豬圈里那頭大黑豬一個樣兒!到時候走不動道,看哪家姑娘能看上你!”
狗娃捂著后腦勺,一點也不惱,反而梗著脖子,理直氣壯地反駁,一張黑臉上滿是向往:“我這正長個子呢,餓的快吃的多很正常,而且像大黑咋了?大黑每天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就曬太陽,日子過得不知道多舒坦!我要是能像它那么自在,我也樂意!”
王明遠:“……”
王大牛:“……”
倆人都被狗娃這清奇的腦回路噎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無語地瞪著這傻小子。
沉默了幾秒,王明遠才無奈地搖搖頭,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
這種熟悉的、帶著點雞飛狗跳的氛圍,終于回來了。
他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好了,大哥,狗娃餓了一路了,也該好好吃一頓了。咱們先回借宿的那家,收拾收拾東西,然后去鞏昌府里找個像樣的飯館,讓狗娃解解饞。最主要的是去把信寫了寄出去,免得家里人擔心。”
“對對對!還是三叔懂我!”狗娃立刻眉開眼笑。
王大牛懶的再理狗娃,也點點頭:“成,抓緊去把信寄了,免得爹娘和弟妹憂心。”
三人回到借宿的農家,跟主家大娘結了房錢,大娘小心翼翼的接過,就是忍不住一直偷瞄王大牛和王明遠,畢竟昨晚兄弟倆提刀沖出去的場面她可是看了個清楚。
到了鞏昌府,已是下午。
三人尋了家看起來干凈實惠的客棧,狗娃果然如同早上所說,一口氣點了好幾個硬菜,什么紅燒肘子、羊肉泡饃、肉夾饃、羊肉餃子,吃得是風卷殘云,滿嘴流油。
吃飽喝足,王明遠和王大牛尋了城里一家規模較大的驛館,準備寫信寄出去。
國公爺遇襲、生死不明的消息恐怕遲早會傳回秦陜,爹娘在清水村消息閉塞,但萬一有只片語傳過去,非得把二老嚇出個好歹來,必須趕在流之前,把真實情況告訴他們。
王明遠鋪開信紙,研好墨,略一沉吟,便落筆寫道:
“……我們三人已于鞏昌府境內,得見二哥。二哥一切安好,身體康健,并未如外界所傳那般遭遇不測。二哥如今仍在國公麾下效力,深受國公爺信重。邊關雖偶有摩擦,然二哥吉人天相,且有國公爺照拂,安危無虞,望爹娘萬萬放心,切勿聽信流,過度憂思,保重身體為要……”
寫到這里,他筆尖頓了頓,想起那個沉甸甸的、裝滿娘和二嫂心血的包裹,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這事兒也交代清楚吧,他繼續寫道:
“……我等此行,已將娘與二嫂歷年所納鞋墊,悉數交予二哥。二哥見之,感念至深,道此物勝似千金,必當珍重。然二哥親此前娘所贈鞋墊,多珍藏于行囊,不舍得穿,囑托娘及二嫂,日后不必過于勞神趕制,以免熬壞眼睛。二哥身處行伍,供給充足,鞋襪并不或缺,有此心意足矣……”
王明遠能想象到母親看到這里時,先是一愣,隨即會對父親爆發怎樣的“怒火”。
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同情一下父親了,不過至少不要讓母親和二嫂再熬夜為二哥趕制鞋墊就行。
此信走的民驛,保險起見他還是將國公爺字樣涂去,改成了吃面大爺,相信爹娘一看便知。
寫完后,他吹干墨跡,將信紙仔細疊好,裝入信封。
正準備封口,一旁的大哥王大牛卻搓著手,湊了過來,臉上帶著點不太好意思的表情,吭哧吭哧地道:“那……那個,三郎,等等,我……我也給爹寫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