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亮沖出寶庫,沒有絲毫停留。暗影遁施展到極致,身形如同融入了空氣,幾個閃爍便已避開所有視線,輕易突破了外圍因為獸潮和陣法破碎而混亂不堪的防線,消失在黑死山脈茫茫的林海之中。
直到遠離影殿勢力范圍上百里,確認身后并無追兵,他才在一處隱秘的山洞中停了下來。
撤去偽裝,恢復成本來面貌,張亮長長舒了一口氣。雖然整個過程看似順利,但其中兇險,只有他自己知道。無論是吞噬護山大陣,還是瞬間擊潰張凌和影無痕,都要求對時機、力量的掌控達到毫巔,任何一環出錯,都可能陷入重圍,功虧一簣。
他神識探入鼓鼓囊囊的儲物袋,感受著里面那海量的靈晶、丹藥、珍寶散發出的磅礴能量波動,臉上終于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有了這些資源,沖擊太虛境,指日可待!”
他盤膝坐下,取出一枚五品“蘊神丹”服下,開始調息,恢復此行消耗的精氣神。
……
與此同時,影殿之內,卻是一片愁云慘淡。
獸潮在失去了持續的驅策后,漸漸退去,留下了滿地狼藉和弟子的尸體。護山大陣破碎,需要耗費巨資和漫長時間才能修復。而最沉重的打擊,來自于寶庫。
當影殿幾位核心長老清點完損失,將清單顫巍巍地呈給臉色蒼白、氣息不穩的影無痕時,這位凌云境的宗主,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上品靈晶損失八成!中品靈晶損失七成!五品靈丹‘破境丹’、‘塑魂丹’全部丟失!四品靈丹損失過半……頂級功法玉簡缺失十一枚……各類珍稀材料……”
每念一項,影無痕的臉色就陰沉一分,大殿內的氣氛就凝固一分。這損失,幾乎動搖了影殿的根基!沒有這些資源,未來數十年,影殿年輕一代的修煉將舉步維艱,高端戰力的提升更是無從談起。
“萬!獸!山!莊!”影無痕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四個字,聲音中的恨意讓殿內所有長老都打了個寒顫。
“宗主,此事蹊蹺。”一位較為年長的長老沉聲道,“那‘厲千山’所用的功法,聞所未聞,竟能吞噬他人真元與陣法能量,絕非萬獸山莊的路數。而且,萬獸山莊的長老與我宗素無仇怨,為何如此不計后果、直攻山門、洗劫寶庫的行為,近乎宣戰,他們難道不怕我們身后的宗門幽冥殿報復嗎?”
“大長老之有理。”另一名長老附和,“此人實力高深莫測,至少是凌云境后期,甚至大圓滿!萬獸山莊的確有此等實力的長老,但都與那‘厲千山’對不上號。莫非……是有人冒充,意圖嫁禍?”
影無痕眼神陰鷙,他又何嘗沒有想到這一點?但當時眾目睽睽,那么多弟子都看到了“萬獸山莊長老”驅動獸潮、攻破山門、洗劫寶庫,最后還公然報出“厲千山”的名號。若影殿對此毫無表示,宗門威嚴何在?如何向門下弟子交代?其他虎視眈眈的勢力又會如何看影殿?
這是一個陰謀!無論那人是不是萬獸山莊的,這筆賬,都必須算在萬獸山莊頭上!
“立刻派人去向幽冥殿報告,同時派人探查萬獸山莊有沒有一個叫‘厲千山’的外門長老!但不要打草驚蛇。”影無痕冷聲下令,“同時,宗門進入最高戒備狀態,修復陣法,救治傷員,清點剩余資源,優先供應內門核心弟子。”
他站起身,目光掃過下方一眾長老,聲音帶著徹骨的寒意:“無論此事真相如何,歷千山,都必須為此付出代價!此仇,必報!”
“是!宗主!”眾長老齊聲應命,但每個人心頭都籠罩著一層陰影。經此一役,影殿實力大損,未來恐怕要多事之秋了。
……
數日后,幽冥殿與萬獸山莊交界處,摩擦陡然升級,雙方巡邏隊爆發了數次激烈沖突,死傷人數遠超以往。幽冥殿一方憋著一股邪火,動起手來狠辣無比;萬獸山莊則覺得影殿莫名其妙,但也毫不示弱。
兩種關系,降至冰點。
而關于“神秘強者冒充萬獸山莊長老,以一己之力攻破影殿山門,洗劫其寶庫”的傳聞,也開始在小范圍內悄然流傳,引起了少數有心人的注意。有人猜測是仇家嫁禍,有人懷疑是過路的魔道巨擘所為,更有人將目光投向了與影殿素有積怨的其他幾個勢力……
真正的始作俑者張亮,此刻卻已在千里之外的另一片險峻山脈中,開辟了一座臨時洞府,布下隱匿陣法,開始了漫長的閉關。
洞府內,靈晶堆積如山,丹藥香氣四溢。
張亮盤坐于中央,吞噬之力全力運轉,周身穴竅仿佛化為了無數個微小的旋渦,瘋狂地吞噬著精純的靈氣。他的氣息,在浩瀚資源的支撐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穩步提升,向著那凌云境的巔峰,以及更遙遠的太虛境,發起了沖擊。
影殿的麻煩,兩宗的紛爭,似乎都已與他無關。
但張亮知道,這場由他親手掀起的風暴,還遠未到平息的時候。寶庫被劫的恥辱,宗門受損的仇恨,如同暗處滋生的藤蔓,終將在未來的某一日,爆發出更加驚人的能量。
山雨欲來,風已滿樓。
單說張亮,他周圍堆積著的傳承千年的影殿積蓄。堆疊如山的靈晶,折射著溫潤純凈的光華,幾乎要流淌出來;玉瓶、玉匣陳列有序,瓶塞縫隙間逸散出的丹藥香氣,凝而不散,化作氤氳的靈霧,吸上一口都覺修為精進。那是足以讓任何修士瘋狂的寶藏,是一個宗門立足的根基本源。
但現在,沒了。
什么都沒有了。
只有一地厚厚的、灰白色的齏粉,鋪滿了視野所及的地面,像一場慘淡的雪。偶爾有細微的氣流從破損的窗口卷入,帶起些許粉塵,打著旋兒,升騰,又無力地落下,更添幾分破敗與荒蕪。
張亮就站在這片“雪地”中央。
他身上的衣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并非被風吹拂,而是體內那股新生的、磅礴浩瀚的力量尚未完全馴服,自然而然的鼓蕩。肌膚之下,隱隱有玉質的光澤流轉,骨骼深處,似有大道倫音在輕微共鳴。舉手投足間,周圍的空氣都呈現出一種微不可察的扭曲,仿佛他立身之處,自成一方小小的領域,與外界隔著一層無形的膜。
太虛境,初階初期。
遨游太虛,近乎于道。這個無數修士夢寐以求,終其一生也難以觸摸門檻的境界,他達到了。
然而,他臉上卻沒有多少狂喜,只有一絲力竭后的疲憊,以及……一抹深不見底的無奈。
他緩緩抬起右手,五指張開,對著虛空,輕輕一握。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沒有璀璨奪目的神光。就在他五指合攏的瞬間,他身前丈許之外的空間,仿佛一張被無形大手揉皺的紙張,光線、景象都發生了詭異的折疊與彎曲。一步之遙的距離,在視覺上被壓縮、扭曲,變得光怪陸離。下一刻,他松開手,空間恢復原狀,仿佛什么都沒發生。
縮地成寸,空間折疊之雛形。
這是太虛境的標志,是對空間規則最粗淺的運用。但就是這粗淺的運用,已足以讓他在同階之中立于不敗之地,甚至面對更高一小階的對手,也有了周旋乃至遁走的資本。
“呵……”一聲意味難明的輕笑從張亮喉間溢出,帶著點自嘲。他收回手,目光再次掃過滿地齏粉,嘴角扯了扯,“三流頂尖宗門,千年積蓄……就這?”
他的聲音在空蕩的死寂里顯得格外清晰。
“僅僅是從凌云境大圓滿,推到太虛境初階的門檻,就耗干了這一切。若是想再進一步,踏入太虛境中階……”他搖了搖頭,那無奈感幾乎化為實質,“怕是真的要去洗劫一個二流宗門的寶庫才夠吧?”
吞噬,掠奪。這是他選擇的道路,一條注定布滿荊棘與血腥,無法回頭的捷徑。快,是真的快。難,也是真的難。每一次晉升,所需要的資源都是天文數字,是尋常修士根本無法想象的海量。
“難啊……”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那氣息中竟也帶著一絲尚未完全煉化的精純藥力,吹拂得地面的粉末又蕩開一圈漣漪。
但無論如何,晉升了就是晉升了。力量,真實不虛的力量,如同溫順而又狂暴的江河,在他經脈、丹田內奔騰流轉,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掌控感與強大感。這種感覺,足以沖散所有疲憊與無奈,點燃內心深處名為野心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