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氣了?
怎么會斷氣了?
如果江云帆早在當時就已經死了,那么如今這個會寫詩,會釀酒,才藝驚人,瀟灑爛漫的人,是誰?
秦七汐和許靈嫣的呼吸,都在一剎那間止住了。
她們當然不相信這世間存在什么死而復生的事,也不會認為是出現了一個同江云帆一模一樣的人,代替了他的人生。
所以最好的解釋,便是江云帆當時的斷氣,不是真的斷氣。
而是“如斷”!
也就是傷得太重,在旁人看來,就和死了差不多。
“這江老爺子怎么就能狠心,下這么重的手?”
饒是許靈嫣,此刻也忍不住皺緊了眉頭,眼眸之中閃爍的盡是無法理解與不忍心。
誠如青璇所,當初退婚之后,她立刻便離開了江家,對于后來發生的事,是一概不知。
她怎么也沒想到,江家人在驅逐江云帆之前,竟險些將他打死!
一想到這一切很可能是自己導致的,許靈嫣心里升起的慌亂,就好似整個人被無邊無際的黑暗徹底包裹。
江云帆這一路走來,一定很不容易吧?
關鍵都這樣了,自己居然還要出現在他面前,一再對他進行語貶低和打壓。
怪不得,江云帆總說是她糾纏不休。
許靈嫣突然有些自責。
而反觀秦七汐,她坐在原地沉默了許久,目光一直呆滯地望著窗外。
時間過去良久,那一陣風好似兜兜轉轉又吹了回來,再一次將她耳后的幾許發絲撩起,銀質流蘇發墜也隨之微微舞動。
思緒回神之際,紅唇輕啟:“走吧。”
“去哪兒?殿下。”青璇連忙站起身來。
“去江家,本郡主向來不喜歡吃虧。”
秦七汐聲音冷冷地撂下一句,而后直接邁動腳步,朝門外匆匆而出。
青璇一臉無語地聳聳肩。
確實無語啊,她尋思這吃虧的人,好像是江云帆吧?
咋就成殿下您吃虧了呢?
見主仆二人離開,許靈嫣自然也不耽擱,立馬起身跟了上去。
她說不清楚為何,明明以往每一次見到江云帆都會讓自己厭煩甚至惡心,但是這一刻,卻突然有種見不到他心里不舒服的感覺。
應該不是后悔了吧。
或許,只是同情那家伙的遭遇……
殊不知,此時此刻。
讓姑娘們同情又掛念的江云帆,正在享受一件難得的爽事。
運氣比較好,當一行人來到江府東院時,那片爛泥坑還在,并且還因為近日往花園引了水,里面的泥濘格外濕潤凌亂。
江宏遠遠看見,心里便狠狠抽搐了一下。
這爛泥坑,是勤兒當初千叮萬囑讓自己不要填平的,就等著哪天再把江云帆兄妹推進去玩玩。
只是沒想到,最后卻用在了他的身上!
“云帆吶,大伯可是一點一點看著你長大的,今日真要把事情做得這么絕嗎?”
“大伯哪里話,我這也是為你好啊!”
“為我哪樣好?”
江宏都快哭出來了,偏要自己跳什么泥坑,在里面像狗一樣爬來爬去,還要當著這么多晚輩后生的面!
拜托,我可是江家的大老爺啊!
我不要一點顏面的嗎?
“自然是為大伯身體好!”
江云帆滿臉都是正經,“二哥曾經說過,這引灌花園用的可都是山泉水,潔凈純澈,混合泥土洗滌皮膚,可祛塵除雜,預防疾病,甚至延年益壽。大伯也一把年紀了,難道就不想多活幾年嗎?”
“這……”
江云帆越說,江宏越是難受。
“那不如這樣,你待我招待完客人,再來慢慢洗,可好?”
“客人來都來了,不得給大家演示一下如何強身健體?還有,大伯啊……你以為我是在跟你商量嗎?”
江云帆忽然語氣一寒,“你若是不跳,我今天就算宰了江元勤,又有誰能阻攔?”
“你敢!”
江宏也怒了,“你膽敢動勤兒一根手指頭,他大哥必將你碎尸萬段!我現在只恨,恨當初沒把你和你的野種妹妹一塊打死!”
江云帆默默閉眼,強壓下怒氣。
“好。”
他緩緩睜開冰冷的眼眸,“比后臺是吧?大伯別忘了,我也有后臺!”
“你……”
江宏本想再辯,卻又不得不將狠話收回腹中。
是啊,江云帆也有后臺。
自然不是指那高高在上的臨汐郡主,畢竟僅憑護衛女子所持的一把劍,是真是假猶未可知。
江云帆真正的倚仗,是那鎮守邊關的父親與兄長。
當年江朝北出征前曾委托他照看妻兒,聲稱若有人傷害他們,便寄信告知,哪怕千里萬里也要回來討個公道。
若那晚江云帆被打死了還好,上頭有老爺子頂著,還有全凌州人證明江云帆品行不端,江朝北就算知曉也只能吃啞巴虧。
但若是江云帆親自告知,那可就麻煩了。
江宏怕江朝北,一直都怕……
“走你!”
就在他愣神之際,江云帆也是不講武德,忽然一掌將其推下。
江大老爺“噗通”一聲落入泥坑,由于重心不穩,身體失衡向前趴去,直接摔入爛泥之中。
“喔哦!”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惹得在場年輕人驚呼不已。
“世叔,您這是作甚?”
“世叔應該是沒站穩吧,來,讓我拉您一把!”有人伸出友善之手。
但江宏并未接受。
他慢悠悠地坐起身來,然后轉過頭,沖著眾人咧嘴一笑。
被淤泥染黑大半的臉上,當即露出兩排黃牙。
“噗……”
有人憋不住笑到一半,但又不得不強行忍住,一個個臉都憋青了。
林柔出身小家族,她不敢笑,只皺著眉頭地戳了戳江云帆的手臂:“云帆哥哥,大老爺這是在……”
“各位不必驚訝。”
泥坑里,江宏的笑容依舊,“實不相瞞,我江家的水,乃是引自凌山之巔的天泉,極為滋補!還有這泥浴之法,也是十分有效的養生之術,今日展示與大家,切記不要外傳!”
事已至此,他倒不如順著江云帆的說法,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原……原來如此!啊哈哈哈。”
幾名年輕人笑得極為勉強。
江云帆也適時開口:“大伯,既然要展示,不得展示全面了?”
“是該展示全面一點。”
江宏在心里把江云帆罵了千萬遍。
但身體很誠實,埋頭一翻,直接在泥坑里打起滾來。
在場眾人把眉毛鼻頭都皺到一起去了。
實際上今天這泥坑,江云帆本是打算讓江元勤來跳的。
最后換成江宏,倒也不賴。
腦子里的記憶很清晰,當初老爺子在下令杖罰原主時,這人可是在旁邊好一番添油加醋、語刺激,惹得老爺子火上加火,不斷催-->>促人下死手。
但這都不是最讓人痛恨的地方。
江云帆還記得有一次,已經長成大姑娘的江瀅,就因為端上桌的米粥太燙,被大伯連著扇了七個耳光。
他記得很清楚,是七個,很響!
那時的江瀅被打了,臉上密密麻麻的五指印,卻只敢像個小雞仔一樣站在原地挨訓,聽大伯一口一個野種。
而原主呢,也像個小雞仔一樣縮在角落,一聲不敢吭……
其實穿越而來,江云帆是想躺平的。
他原本準備就這樣安安穩穩度過一生,不去追究原主的過往與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