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修齊悶哼一聲,差點一口氣堵死在喉嚨里。
他屬實是萬萬沒有料到,在江元勤口中那個一無是處的廢物弟弟,竟能作出如此石破天驚的詩篇來。
此等文采,恐怕早已遠在他這二甲進士之上了!
……
時間過得很快,不久后,秦七汐領著青璇回來了。
女孩額間的污泥已然洗凈,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光潔細膩、瑩白如玉的肌膚,在夕陽余暉的映照下,更顯嬌俏俊美。
“江公子,咱們坐下聊。”
秦七汐伸手示意,邀請江云帆在石桌旁坐下,“敢問公子,柱上這首詩,你是如何做到僅用短短幾字,便將鏡湖之景融入其中的?”
“唉,這個說來可就話長了。”
江云帆眉頭深皺,表情深沉,聲音悠長道:
“那日我于湖畔垂釣,因天氣酷熱,空氣沉悶,故而身體犯困。便就著岸邊的草垛小憩了片刻,也就是這一憩,讓我做了一個離奇的夢……”
江少爺聲情并茂,開始演講起來。
“在那場夢里,我見到了一位面容滄桑,身形消瘦的老者。那時他正立于湖邊,面朝夕陽欣賞湖景,與水中那成片的蓮葉,叢生的蓮花,恰到好處地融為一體。”
“結果當我醒來,腦子里一片清明,那接天蓮葉的場景,就好像天生刻在了骨子里!”
“今日來到湖邊,恰巧程公子提出比試,我一提筆,這首詩便洶涌而來!故而在下認為……”
說著,他無比嚴肅地看向秦七汐,“正是那位夢中老者,給了我啟示。”
多么抽象離譜的故事!
江云帆甚至自己都覺得牽強,哪有把理由往玄學上扯的?
但毫無疑問,這樣瞎編一通的結果是最好的。
既坐實了這首詩是出自他手,讓那程修齊再無任何抵賴的余地。又巧妙地將功勞歸于“夢中老者”,從而完美地洗清了自己“才華橫溢”的嫌疑,避免了“一朝出名天下知”所帶來的種種麻煩。
可謂一舉兩得!
至于別人信不信,他不管。
很顯然,許靈嫣就不信:“我為何沒夢到什么白須老者?”
“等許小姐心境到了,自然也能夢見。”
“可天底下怎么會有這樣離奇的事,你真不是在編?”
“若我在編,那這詩文又是從何而來?”
“……”
許靈嫣無了。
不過想想倒也是,相比于這首詩是由江云帆自行創作,夢中老者點撥這個說法,似乎更容易接受一點。
與許靈嫣不同,坐在石桌另一側的秦七汐沒有開口質疑。
她全程聽得聚精會神,每當江云帆講到要點時,她還會點頭予以回應。
這會江云帆的故事講完,小郡主只點評了一句:
“很奇妙!”
看她那樣子,仿佛從江云帆的三兩語中,也見到了那片彌漫在夢境里的蓮塘。
至于眼前男子所到底是虛是實,她不在意。
她只在意這首詩,讓她心中一潭死水般的大乾文壇,再起了一道圈波。
關鍵的關鍵……
作這首詩的人,她覺得很有趣。
“各位,在下方才所,句句屬實!”
目光深沉,神態端莊,江云帆再度激活了他的演員特質,“在夢里,那位老者還告訴了我他的名號——楊萬里!”
對不住了,誠齋先生。
沒辦法,孤身一人來到另一個世界生活,既不懂規則,也沒有勢力,若是身上再沒有點演技,怕是要被人給算計死。
便好比眼前這位秦小姐。
她安然靜坐,一雙清澈的眼眸東瞥瞥、西看看,帶著幾分不諳世事的好奇,瞧著一副天真爛漫很好騙的樣子。但江云帆知道,這不過是表象,對方內里精明得很,絕對是個不易對付的主兒。
這時一旁的許靈嫣冷冷瞥了他一眼。
還在編,大乾乃至前朝幾千年來,哪有什么楊萬里?
“這首詩能成,雖不是我江某一人之功,但也確確實實是從我手中誕生的,所以程兄……”
詩也寫了,話也說盡了,該收的報酬是一分都不能少。
江云帆轉過頭,再度將目光鎖定在程修齊身上,“現在你我詩文都已寫好,在場之人皆可評判優劣,一旦結果產生,咱們可都得愿賭服輸啊!”
“不必評判了。”
哪里還用得著旁人來評判?
程修齊自己都有能力評判了,他寫的那首《暮湖》,在江云帆的詩作面前,就是一灘爛泥!
二者之間,是天壤之別,是高山溪谷。
還比什么比?
還有什么顏面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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