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皇帝安撫地拍了拍小女兒的肩膀,掌心下的瘦弱纖細卻叫皇帝一頓。
這樣單薄的身子,好似再用力些,便要捏碎了。
常念一無所覺,搖頭努力揮散那些古怪的情緒,親昵地回握住皇帝的手,模樣乖巧:“父皇,您別光顧著兒臣,您自己也要多注意身子,入秋夜涼,批折子時可不要光喝涼茶吃冷酒,藥湯好苦,兒臣不想您喝。”
她聲音柔軟清凈,含著些因感動而禁不住哽咽的哭腔,一張絕美的側臉籠罩在半半暗的光線里,瓷白勝雪,細膩如玉,脆弱又精致,格外招人心生憐愛疼惜,尤其是這般孝順貼心,只叫人心里頭發軟,恨不得什么都滿足她才好。
皇帝搭在女兒肩膀上的手掌微動,半響,還是輕輕拍了拍,難得溫和地應道:“好,父皇定會注意。”
這時,許太醫診完脈,退到一旁。
皇帝抽開手負到身后,沉聲問:“如何?”
許太醫躬身回稟道:“朝陽公主落水,是寒氣入體,又受了驚嚇,近日憂思難眠,脈象虛弱,還需靜心調養一段時日方可痊愈。”
皇帝默了一會子,神色漸漸凝重:“你們盡心伺候,若有半點差池,朕拿太醫院是問1
常念忙小心扯了扯皇帝的袖口,露出一個令人安心的笑,道:“父皇,兒臣的身子素來如此,不怪許太醫他們的,請您放心,兒臣會好好喝藥,爭取早日恢復。”
聽了這話,又見小姑娘那蒼白而極力的笑,老皇帝胡子微動,心里翻涌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這是他和虞兒的親骨肉啊!
大晉最嬌貴的小
公主,生來就是千金之軀,合該受萬千寵愛,懂事乖巧,半分嬌縱脾氣全無,偏偏,不得上蒼垂憐,病痛纏身。
常道虎毒不食子,他怎么能讓這樣嬌弱的小女兒去西北受罪?
然,今日早朝上諸位大臣對寧遠侯求娶的提議又浮現耳邊,為朝堂安定,為大晉千秋萬代,臣子們個個是提議要嫁朝陽過去。
他同樣是帝王,九五至尊,坐擁天下,自然明白江山為重。
思及此,皇帝只覺心頭堵了團棉花一般,耐心囑咐幾句,便叫豫王與之一道回了勤政殿。
待皇帝走后,虞妃的臉色終于拉了下去。
常念拉住虞妃的手,輕輕按了按,先前還淚汪汪的眼睛已是一片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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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永樂宮。
十五過后,冷風簌簌,濃云早已藏起圓月。寢殿靜悄悄的,隱約可聽燭火跳動的細微聲響。
皇帝撐著手肘斜靠在榻上,右手拿了一卷書冊心不在焉地翻著,衣襟忽然被什么沁濕了。
皇帝不由得一怔,垂眼看了看,入目即是女人哭得通紅的眼眶,漣漣淚水正無聲滾落。
虞妃躺在他身側,用袖子擦干了淚水,輕輕翻身,變成背對著皇帝。
“虞兒。”皇帝嘆了口氣,勸道:“你別哭了。”
虞妃默默閉上眼,不作聲。
半響,皇帝終究還是道:“阿念也是朕看著長大的,朕不讓她去了還不成?”
虞妃頓了頓,嗓子有些發啞地開口:“你們父女倒是情深,今日阿念和臣妾說了一樣的話。”
“哦?”皇帝不由得直起身子,“她說什么了?”
虞妃這才轉身過來,烏青的眼底還有未干淚痕:“臣妾自然想讓阿念嫁到舒家,同在京城,知根知底,又時常能見著,可她竟說,不愿讓父皇為難,她愿嫁寧遠侯。”
“你說什么?”皇帝瞬間放下手中的書卷,眼中滑過異色,諸多思緒也自心頭涌現。
虞妃搖了搖頭,卻是闔眸不愿語了。
夜已深,與此同時,徹夜難眠的還有長春宮。
徐皇后聽聞朝陽公主醒了,又聽派去打探消息的宮女回來說,朝陽公主醒來好似換了個人,竟主動說要嫁江恕?登時驚得嗆了好大一口茶水。
那病秧子怎么能嫁江恕?
便是自個兒活膩歪了要去送死,這節骨眼也得好好活著!
如今舒家已倒戈為皇后所用,然豫王實力不可小覷,又有皇帝偏愛,若求來日奪嫡取勝,朝陽這個軟肋必須提前攥在她手里,最好的法子,便是與舒家聯姻。
時間緊迫,再過幾日,寧遠侯便要抵達京城向皇帝述職了,說是述職,實則誰不知是為了求娶朝陽公主來的?說不準連聘禮都備好了。
那江恕可不是善茬,殺伐果決,城府極深,但凡瞧上的東西,便從沒有放手的,到時若得知朝陽應允,依照皇帝那個德行,嘴上說著心疼舍不得,只怕心底早偷偷樂開了花,屆時這門婚事就是板上釘釘,任誰也改不了了!
三十萬大軍,那可是整整三十萬大軍與一個可抵擋千軍萬馬的西北名將啊!
哪里能憑白送給死對頭?
想罷,徐皇后招手叫來心腹,低聲吩咐道:“給永毅候府去一封信,過幾日本宮壽辰,務必要舒世子趁機見上朝陽一面,不管使什么法子,定要斷了朝陽和江恕的可能1
說來也怪,放眼京城多少世家貴女,錚錚硬漢怎偏就愛病美人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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