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淵回到自己的院落,推開房門,一股淡淡的馨香縈繞鼻尖。
若雪正抱著一床嶄新的錦被,安靜地站在屋子中央。
見他進來,清冷的眸子里泛起一絲漣漪,微微垂下了眼簾,輕聲道。
“公子,夜深了,該安歇了。”
那錦被是上好的蘇繡,繡著一對戲水的鴛鴦,在燭光下栩栩如生。
陸明淵的心,沒來由地一顫。
他看著眼前這個少女,她跟了自己不算久,卻仿佛已經過了很久。
從江寧府初見時的清冷戒備,到如今的默然相伴。
她的話總是很少,但她的眼神,卻總能恰到好處地流露出關切。
林瀚文的話語,再一次在耳畔響起。
“去浙江前,爭取有個動靜!”
陸明淵的目光落在若雪那張白皙如玉、毫無瑕疵的臉龐上。
此去浙江,是龍潭虎穴,是九死一生。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活著回來,不知道這“漕海一體”的國策,最終會成為自己的功名碑,還是墓志銘。
他又能給身邊的人,留下些什么?
“被子放下吧。”
陸明淵的聲音有些沙啞。
若雪依,將錦被放在床榻邊上,疊得整整齊齊,而后便要像往常一樣,退到外間守夜。
“若雪。”
陸明淵叫住了她。
少女回過身,眼中帶著一絲詢問。
陸明淵看著她的眼睛,那雙眸子像是深潭,倒映著搖曳的燭光,也倒映著自己此刻凝重的臉。
他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說得異常清晰。
“此去浙江,前路莫測,生死難料。”
他頓了頓,輕聲道。
“你……可愿跟著我?”
這話問得有些歧義,她本就是他的婢女,自然是要跟著他的。
但若雪聽懂了。
她冰雪聰明,如何聽不懂這“跟著”二字的含義。
她先是微微一愣,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雙一直古井無波的眸子里,瞬間掀起了驚濤駭浪,有震驚,有迷茫,有不敢置信。
最終,所有的情緒都化作了一片氤氳的水汽。
她等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
從林萬三將她送到他身邊的那一刻起,她的命運便與這個少年綁在了一起。
起初是任務,是投資。
可日復一日的相處中,看著他于燈下苦讀,看著他于考場揮斥方遒。
看著他于權貴面前不卑不亢,那顆冰封的心,早已悄然融化。
她早就愛慕上了這個驚才絕艷的少年。
只是她身份卑微,從不敢有半分奢望,只能將這份情愫壓下。
沒想到,他竟然……主動提了出來。
巨大的驚喜與幸福感如潮水般涌來,瞬間將她淹沒。
她感覺自己的臉頰像火燒一樣滾燙,瞬間像熟透的蘋果一般。
她想點頭,卻發現脖頸僵硬得不聽使喚。
她想開口說“我愿意”,喉嚨卻像是被什么堵住,發不出半點聲音。
最終,她只是重重地、重重地點了點頭。
淚水再也抑制不住,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衣襟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陸明淵他走上前,用指腹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痕,觸手一片滾燙。
“哭什么。”
他將她攬入懷中,少女的身子微微一僵,隨即徹底軟化下來,將頭深深埋在他的胸膛。
這一夜,紅燭高照,錦被下的身影交頸纏綿。
窗外的風,似乎也變得溫柔起來。
……
第二日天光大亮,一縷晨曦透過窗欞的縫隙,照在床榻之上。
若雪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
身旁的位置已經空了,尚有余溫。
她動了動身子,一陣從未有過的酸軟與羞澀感瞬間席卷了全身。
她俏臉緋紅,連忙拉起被子蒙住了頭。
昨夜的一幕幕在腦海中回放,如夢似幻。
她不再是那個清冷的婢女,她成了他的女人。
她正害羞地想著心事,房門被輕輕推開,陸明淵笑著開口。
“今天好好歇著,其他的事情,我讓下人處理!”
院子里,晨光正好。
林瀚文一身尋常的布衣,正在院中打著一套拳法。
動作看似緩慢,卻綿里藏針,顯然是極高明的養生功夫。
他看到陸明淵從房中出來,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春風得意。
再看了一眼那緊閉的房門,以及幾個端著熱水臉盆,正準備進去伺候的丫鬟,嘴角不由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嗯,不錯。”
林瀚文收了拳勢,捋了捋胡須,上下打量著陸明淵,眼神里滿是欣慰。
“如今也算是真正的大人了。”
他笑著調侃道。
“古人云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你這小子倒好,金榜題名在前,洞房花燭在后,也算是一樁美談。”
陸明淵的臉瞬間就紅了,拱手道:“恩師……”
“莫要害羞。”
林瀚文擺了擺手,笑容更甚。
“我膝下無子,一直引為憾事。你此去浙江,山高水長,凡事要多做準備。”
“這次去之前,再努努力,若能留個后,我這當老師的,也能替你照看著,將來也好放心。”
“恩師!”
陸明淵羞得無地自容,感覺腳下幾乎要燙出火來,再也待不下去,倉皇行了一禮。
“學生……學生去翰林院點卯了!”
說罷,幾乎是逃也似的,快步溜出了院子。
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林瀚文撫須大笑,心情說不出的暢快。
笑聲漸歇,他臉上的神情重新變得肅穆。
轉身回房,換上了那一身代表著封疆大吏身份的緋色官袍。
林瀚文整了整頭上的烏紗帽,神情威嚴,乘轎向著皇城而去。
……
與此同時,紫禁城,金鑾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