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聽得雙眼放光,一拍大腿。
“好計!此計一成,不僅能拔掉裴寬這顆釘子,還能逼著林瀚文站隊,一舉兩得!”
徐階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他贊許地看著張居正,緩緩點頭。
“太岳此計,甚好。”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仿佛已經看到了天亮之后,即將在這京城上演的一場驚天大戲。
“那就這么辦吧。”
“傳話下去,讓風,刮得再大一些。”
這道無聲的命令,自裕王府的書房中傳出。
于是,風起了。
第二天,京城里最大的一家茶樓“百味軒”里。
說書先生的醒木沒有拍響那段聽了千百遍的《三國》,而是換上了一段新詞。
說的是“惡少當街欺老叟,會元仗義斥權奸”。
故事編得七分真三分假,卻恰好撓到了所有人的癢處,聽得滿堂喝彩,銅錢扔得像下雨。
第三天,城南的瓦子里,幾個勾欄戲班不約而同地排演了一出新戲,名叫《血濺槐樹巷》。
戲里的反派小公爺,畫著白臉,穿著華服,一舉一動都透著裴少文的影子。
每當他被戲里的青衫書生罵得狗血淋頭,臺下便是一片雷鳴般的叫好。
第四天,風從市井吹進了官宦人家。
一些平日里與裴家有隙、或是自詡清流的官員,在宴飲聚會時,開始有意無意地談論起此事。
語間,是“教子不嚴,何以治吏”的感慨,是“國朝臉面,毀于一旦”的痛心疾首。
第五天,風終于吹進了它該去的地方。
大理寺門前的鳴冤鼓,自開朝以來,頭一次被人擂得如此密集。
一個衣衫襤褸的婦人,哭訴著自己的女兒三年前被裴少文擄走,至今下落不明。
一個斷了腿的老兵,拿著一張按滿手印的狀紙,狀告裴少文的家奴霸占其祖產,將其毆打致殘。
甚至還有一個戴著帷帽的女子,不敢露面,只托人送來了一封血書。
里面字字泣血,控訴裴少文如何買通官府,逼得她家破人亡,自己淪落風塵……
一樁樁,一件件,陳年舊案,仿佛被這陣突如其來的大風從塵封的角落里盡數吹了出來,堆在了大理寺卿趙浩然的案頭。
趙浩然將所有案子,無論證據是否確鑿,盡數接下。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安靜地坐在那里,看著案卷越堆越高,幾乎要將他整個人淹沒。
他知道,這不再是一件簡單的命案,而是積壓已久的民怨。
借著陸明淵這個引子,終于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
這股力量,足以撼動山岳。
第六日,天色微明,紫禁城金鑾殿前,百官肅立。
晨鐘響起,悠遠而莊嚴。
早朝的氣氛,從一開始就透著一股不同尋常的凝重。
當朝議進行到一半時,身著緋色官袍的大理寺卿趙浩然出列,手捧象牙笏板,聲如洪鐘。
“啟奏陛下!臣有本奏!”
御座之上,身著明黃龍袍的嘉靖皇帝緩緩睜開了那雙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淡淡道:“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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