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如同一道驚雷,在眾人腦海中炸響。
所有人都被沈一石的魄力與遠見所折服。
直接發糧,遠比施粥來得更直接,更有效!
十萬石糧食,這是何等龐大的數量!足以讓整個仁和縣的災情,得到極大的緩解!
“沈員外仁義!”
“沈員外大才!我等不及也!”
夸贊之聲,不絕于耳。
陸明淵看著沈一石,眼神中也閃過一絲贊許。
此人不僅有錢,更有頭腦,行事果決,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他再次躬身一揖:“沈員外高瞻遠矚,義薄云天,明淵代仁和縣數十萬百姓,謝過沈員外!”
“陸解元不必多禮。”
沈一石笑著擺了擺手,扶住了陸明淵。
“沈某不過是借花獻佛,若非陸解元登高一呼,又怎會有今日之盛事?沈某這點微末功勞,實在不值一提。”
他頓了頓,目光灼灼地看著陸明淵,話語中帶著一絲懇切。
“沈某今日能親眼見證文曲星臨凡,實乃三生有幸。”
“只是,沈某心中還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陸解元可否應允?”
“沈員外但說無妨。”
沈一石笑道:“沈某也是愛墨之人,平生最敬有才學的讀書人。”
“沈某人斗膽,想向陸解元求一副墨寶,留作紀念。”
“也不必勞煩解元公另作,就將您鄉試時所作的詩詞,隨手寫上一幅,便足矣!”
此一出,眾人再次嘩然。
這沈一石,當真是精明到了骨子里!
他捐出巨款,卻不求任何名分,只求陸明淵一幅字。
這幅字,看似簡單,實則意義非凡!
這是十歲解元的親筆!
是在他高中解元,名動天下的這一天,當著全杭州府士子的面寫下的!
其價值,又豈是金錢可以衡量的?
日后陸明淵若是平步青云,官居一品,這幅字的價值,更是不可估量!
這筆買賣,做得太值了!
陸明淵聞,心中也是瞬間了然。
他看著沈一石那張帶笑的臉,知道這是一個無法拒絕的請求。
對方出了錢,出了力,自己若是不給這個面子,倒顯得小家子氣了。
“沈員外客氣了。”
陸明淵淡淡一笑,點頭同意,“既然員外有此雅興,明淵自當奉陪。”
說罷,他轉身對那名貢院官員道。
“還請大人,再備一張新紙。”
“好!好!”
那官員早已看得心潮澎湃,連忙親自去取來一張上好的宣紙,平平整整地鋪在桌案之上。
若雪再次上前,默默地站在陸明淵身側,素手輕抬,將墨錠拿起,在硯臺中不疾不徐地研磨起來。
她的動作輕柔而專注,一圈,又一圈,空氣中漸漸彌漫開一股清雅的墨香。
廣場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齊刷刷地匯聚在那張雪白的宣紙上。
陸明淵深吸一口氣,將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他提起那支飽蘸了墨汁的狼毫,懸于紙上,整個人的氣勢,在這一刻悄然發生了變化。
如果說方才的他,是沉穩冷靜的少年,那么此刻的他,筆鋒未落,一股凌云之氣,已然透紙而出!
落筆!
筆落沙沙春蠶聲,少年意氣滿帝京。
十年寒窗磨利劍,萬里邊關請長纓。
胸中經緯安邦策,耳畔弦歌稼穡情。
今朝寫就凌云志,定助山河四海平。
他的筆速極快,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當最后一筆落下,陸明淵收筆而立。
整幅字,墨跡未干,卻已有一股金戈鐵馬、氣吞山河的磅礴氣勢,撲面而來!
“好!”
沈一石看得雙目放光,第一個拊掌大贊!
“好一個‘少年意氣滿帝京’!好一個‘定助山河四海平’!”
“詩志,字見心!陸解元這首詩,這幅字,當真是氣魄非凡,不愧是解元之才,宰輔之相啊!”
他毫不吝嗇自己的贊美之詞,隨即對著陸明淵深深一揖。
“多謝陸解元賜下墨寶!沈某今日,不虛此行!”
他小心翼翼地命人將字幅吹干,卷好,如同捧著稀世珍寶。
然后,他轉身對著在場所有人朗聲宣布道。
“諸位,沈某決定了!這十萬石糧食,將以‘杭州府,癸卯科鄉試所有考生’的名義,捐助給仁和縣!此乃我杭州府全體士子之功,非沈某一人之功!”
這一手,更是漂亮!
他將所有人都拉了進來,讓每一個考生,無論中舉與否,都與有榮焉。
這份人情,送的不可謂不大!
陸明淵見狀,也只能再次拱手,鄭重道:“明淵代所有同仁,謝過沈員外。”
就在這時,貢院之外,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
幾名身穿皂隸服飾的衙役開道,一名身著緋色官袍的官員,在眾人的簇擁下,快步走了過來。
“杭州府衙辦案,閑雜人等退避!”
眾人回頭一看,紛紛行禮。
“見過知府大人!”
來人正是杭州府通判,杜如明!
杜如明沒有理會旁人,他的目光在人群中迅速掃過,最后定格在陸明淵和林博文身上。
“知府大人有令,宣新科解元陸明淵,新科亞元林博文,即刻前往府衙一敘!”
沈一石見狀,立刻會意,對著陸明淵和林博文笑了笑,便主動帶著自己的人,讓開了道路,不再多留。
他今日的目的,已經全部達到,甚至遠超預期。
陸明淵與林博文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了然。
陸明淵對著杜如明的方向,不卑不亢地拱手一揖,朗聲道:“學生陸明淵,遵命。”
林博文也隨即行禮:“學生林博文,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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