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雪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陸明淵淡淡一笑,說道。
“別人的路,終究是別人的。我可以借鑒,卻不能模仿。”
“我的字,當有我自己的風骨。若是一味追求前人法度,那我便不是陸明淵,只是某位大家的影子罷了。”
他要走的,是一條前無古人的路。
無論是為學,為官,還是為人,皆是如此。
若雪聞,整個人都愣住了,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還要年幼的少年。
那雙清澈的眸子里,映著燭火,也映著少年堅毅的側臉。
片刻之后,她仿佛明白了什么,眼中的迷茫漸漸散去,取而代代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明亮。
這一夜,陸明淵練了許久的字,直到月影西斜,才停下筆來。
他將這幾日抽空寫完的《聊齋志異》后續章節整理成冊,用細繩捆好。
這是他與林遠峰的約定,君子一諾,重于千金,他自然要說到做到。
夜深人靜,若雪早已備好了沐浴的熱水。
氤氳的水汽中,陸明淵靠在寬大的浴桶里,閉目養神。
若雪在一旁添水、遞巾,動作依舊輕柔,只是兩人之間,似乎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陸明淵發現,自己似乎已經開始慢慢適應這種被人服侍的生活了。
或許,這便是林瀚文所說的,身份的轉變。
沐浴更衣后,若雪也簡單洗漱完畢,如昨夜一般。
先是將被褥焐熱,然后才在床榻的最里側躺下,裹緊了自己的薄被,呼吸均勻,仿佛一尊安靜的玉雕。
一夜無話。
翌日清晨,天光大亮。
陸明淵沒有去貢院,而是向林瀚文告了假。
他要去辦一件私事。
江寧府的林家商行,坐落在最繁華的秦淮河畔,三層高的樓閣,雕梁畫棟,氣派非凡。
作為林家在江南最重要的產業之一,這里的掌柜自然也是林家的嫡系心腹。
當陸明淵帶著若雪出現在商行門口時,立刻有眼尖的伙計認出了這位巡撫大人面前的紅人,連忙進去通報。
片刻之后,一個身穿錦緞員外袍的中年胖子,滿臉堆笑地迎了出來,正是此地的大掌柜林福。
“哎呀,是陸爵爺大駕光臨,小人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林掌柜客氣了。”
陸明淵淡淡地點了點頭。
林福不敢怠慢,親自將陸明淵迎進了商行最雅致的書房,又讓下人奉上了頂級的雨前龍井。
“不知爵爺今日前來,有何吩咐?”
林福恭敬地問道。
“我與遠峰兄有些生意上的往來,今日是來取些東西。”
陸明淵直接說明了來意。
“原來如此!”
林福恍然大悟,連忙從一個上了鎖的紫檀木盒子里,取出一疊厚厚的銀票,和一個信封,雙手奉上。
“爵爺,這是六千兩的會通銀莊的銀票,您點點。這里還有一封遠峰少爺給您的親筆信。”
六千兩!
饒是陸明淵心性沉穩,看到這筆巨款時,心頭也不禁微微一跳。
他拆開信封,林遠峰那熟悉的、略帶張揚的字跡便映入眼簾。
信中,林遠峰先是熱情洋溢地問候了他的近況,隨后便眉飛色舞地講述了《聊齋志異》在江陵縣乃至整個浙江府引起的轟動。
如今,他們翰墨軒的書,已經賣到了杭州、蘇州等地,生意一日千里。
信的末尾,林遠峰還特意提到,這六千兩只是第一筆分紅,后續還會有源源不斷的收益。
陸明淵看完信,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他對林福說道:“掌柜的,煩請借筆墨紙硯一用。”
“爵爺請!”
林福連忙將早已備好的文房四寶推了過去。
陸明淵提筆蘸墨,當場便給林遠峰回了一封信。
信中簡單報了平安,又將自己寫好的后續章節,連同這封回信,一并交給了林福。
“勞煩掌柜的,將此物盡快送回江陵縣,交予遠峰兄。”
“爵爺放心,小人立刻安排最快的驛馬,保證三日內送到!”林福拍著胸脯保證道。
事情辦妥,陸明淵收好銀票,便帶著若雪離開了林家商行。
懷揣著六千兩的巨款,走在江寧府繁華的街道上,陸明淵的心中卻是一片平靜。
錢財于他而,只是實現目標的工具,而非最終的追求。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若雪。
她依舊穿著那身淡青色的侍女服,雖然干凈整潔,但布料和款式,都帶著一股商賈人家的氣息。
陸明淵不太喜歡。
“走吧。”
“去給你買些常用的東西,順便……換身衣裳。這身衣服,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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