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淵聞,心中一動,隱約猜到了什么。
王厚海站起身,對著王景軒使了個眼色。王景軒會意,從腰間取下一串鑰匙,遞給王厚海。
“淵兒,你隨老夫來。”
王厚海拿起鑰匙,帶著陸明淵走向后院。
穿過幾道月洞門,繞過幾叢修竹,兩人來到了一處偏僻的院落。
院落中有一間看起來并不起眼的庫房,木門緊閉,上面掛著一把銅鎖,顯得有些陳舊。
王厚海用鑰匙打開了銅鎖,推開了庫房的門。
一股淡淡的霉味和布料特有的氣息撲面而來。
庫房內沒有點燈,只有從門外透進的微弱月光,勉強照亮了里面的景象。
陸明淵走進庫房,借著微弱的光線,他看到了堆積如山的布匹。
那些布匹被整齊地疊放著,一層又一層,幾乎堆滿了整個庫房。
它們顏色各異,有素凈的棉麻,也有精美的絲綢,但無一例外,都帶著一種熟悉的氣息。
“這些布匹,你肯定能認出來。”
王厚海的聲音在庫房中回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這都是你娘這些年紡織的布匹。她為了周濟陸家,為了供你讀書,日夜辛勞,將這些布匹賣了換取銀兩。”
陸明淵的目光掃過眼前的布匹,心頭猛地一震。
這些布匹的紡織手法,他再熟悉不過了。
那細膩的紋理,那獨特的針腳,分明就是母親王氏親手所織。
有些布匹的顏色已經有些發黃,顯然是有些年頭了,而有些則簇新如初。
他的目光忽然定格在一匹靛藍色的粗布上。
那匹布的邊角處,有一個細微的線頭,是他幫母親纏線時,不小心弄斷后又勉強接上的。
兩個月前,父親陸從文就是拿著這匹布,去江陵縣賣的。
當時,他還在心里抱怨,說父親為何要將母親辛苦織就的布匹拿去換錢,而不是讓母親好好休息。
此時此刻,一切都明白了。
外公王厚海是個老頑固,好面子。
當年想要逼迫母親低頭認錯,結果母親也是個要面子、倔脾氣的人,死活不肯低頭。
于是,事情只能僵持下來,一直到陸明淵嶄露頭角,才有了今日的轉機。
而王家,并非真的對他們不聞不問。
王景軒一直在暗中安排人手,將母親這些年紡織的布匹都收了下來,放在家里,美其名曰是個念想,實則是在用這種方式,默默地周濟著陸家,支撐著母親的尊嚴。
陸明淵伸出手,輕輕撫摸著一匹布料。
他的眼眶有些濕潤。
他終于理解了王厚海的苦心,也理解了母親的倔強。
“外公……”
陸明淵轉過身,聲音有些沙啞。
他看著王厚海那張飽經風霜的臉,心中對外公最后的一絲怨恨也煙消云散。
王厚海看著陸明淵,眼中帶著一絲探究。
他知道,這個孩子此刻已經明白了所有。
陸明淵深吸一口氣,語氣堅定而鄭重:“日后若有所成,明淵絕不會忘了,我是王氏子孫!”
這句話,沒有過多華麗的辭藻,卻重逾千金。
它不僅僅是一個承諾,更是一種血脈的認同,一種家族榮耀的延續。
王厚海聽到這句話,頓時笑了。
聰明人之間,不用說太多,一句話,便足以明白彼此的心意。
他知道,他沒有看錯陸明淵,王家也沒有白等這么多年。
“好!好!好!”
王厚海連說了三個“好”字,眼中閃爍著欣慰的光芒。
他拍了拍陸明淵的肩膀,然后轉身,帶著陸明淵走出了庫房。
“走吧,老夫帶你去前廳。明日一早,老夫要親自帶你去祭拜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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