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娘。”
陸明淵將雞蛋羹放在一邊兒,并未立即動勺,而是重新拿起筆,在一方廉價的草紙上繼續寫著話本。
墨跡在草紙上暈開。
他筆下的故事,是一個猴子、一個和尚、一頭豬和一位河妖西行取經的奇談,是他前世記憶里最璀璨的瑰寶之一。
在這個文娛匱乏的世界,這便是他為這個家,為自己掙得第一桶金的依仗。
王氏在門口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終究沒有再打擾,轉身輕輕帶上了門。
屋內復歸寧靜,床榻上,蜷縮著的小小身影動了動。
弟弟陸明澤只有三歲,正是貪睡的年紀,此刻卻像一只嗅到腥味的小貓,鼻子在空氣中用力地抽動了兩下。
那碗雞蛋羹的香氣,仿佛一縷看不見的絲線,精準地勾住了他夢鄉里的饞蟲。
“餓……”
一聲含混不清的呢喃,從被角下傳來。
陸明淵聞聲停筆,回頭看去,不禁莞爾。
他放下筆,走到床邊:“明澤,醒醒,有吃的。”
陸明澤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坐了起來,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明亮。
當他的目光鎖定在桌上那碗尚冒著熱氣的雞蛋羹時,所有的睡意瞬間煙消云散。
“蛋蛋!”
他奶聲奶氣地歡呼一聲,手腳并用地爬下床,小跑著撲到桌邊。
陸明淵笑著將碗和勺子遞給他,又搬來一個小凳子讓他坐好。
小家伙顯然是餓壞了,困得眼皮還在打架,小手卻已經迫不及待地握住了勺子。
他笨拙地舀起一勺嫩黃的蛋羹,顫巍巍地往嘴里送,結果一半進了嘴,一半糊在了臉頰上,像一只偷吃被抓了個現行的小花貓。
即便如此,那入口的香滑還是讓他幸福地瞇起了眼睛,小嘴滿足地咀嚼著。
他吃了幾口,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舀了一大勺,高高舉起,遞到陸明淵嘴邊,含糊不清地喊道。
“哥哥,七(吃)!”
燈光下,那張沾著蛋羹的小臉蛋上,滿是純粹的分享與依賴。
陸明淵的心像是被溫水浸泡過一般,柔軟得一塌糊涂。
他伸出手,用指腹輕輕刮掉弟弟臉上的蛋羹殘渣,溫聲道:“哥哥吃過了,明澤快吃吧,吃了長高高。”
陸明澤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見哥哥不吃,便不再堅持,老老實實地坐回小凳子上,專心致志地對付起碗里的美食。
陸明淵重新回到書桌前,提筆繼續他的西行大業。
……
夜色褪盡,晨光熹微。
當第一縷天光刺破窗紙時,陸明淵已經收拾妥當,向著村里的學堂走去。
村里唯一的教書先生,趙夫子是個老秀才,早年也曾有過一番際遇,只是時運不濟,最終還是回到了這陸家村,開館授徒,勉強度日。
更重要的是,他欣賞陸明淵的天賦與勤奮。
學堂里,已經有三三兩兩的蒙童在搖頭晃腦地背著《三字經》。
見到陸明淵進來,趙夫子招了招手,將陸明淵叫到跟前。
“明淵,你來了。”
趙夫子從書案下抽出幾本泛黃的舊書,鄭重地放在桌上。
“《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這些啟蒙讀物,你已盡數通曉,且能舉一反三,足見天資不凡。從今日起,便不必再與他們一同蒙學了。”
他指著那幾本書,神情嚴肅了幾分。
“這是《大學》、《論語》、《中庸》,還有半部《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