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里不時蕩起吳勝的話。
他說陸銘章派人尋她,也就是說,他不是因為公事來平谷,而是特意來平谷帶她回京都?
也不知他能不能找到這里,如果尋不到,應該不會久留,不知不覺中,眼皮黏滯,變得沉重,終于撐不住睡了過去。
待她再次睜眼時,天已大亮,仍是昨夜躺下的姿勢,不曾變過,因睡得太僵,致使半邊手臂發麻。
門扇被敲響,敲了三聲,房門從外打開,一個老嫗端著托盤進來,將托盤里的飯菜擱放到桌面,一聲不語地退下。
昨兒她試圖從這老嫗嘴里套話,發現此人是個啞巴。
房門再次閉上,她走到桌邊看了一眼,吞咽了一下,揉了揉自己的肚,終是忍住,重新坐回凳上。
及至老嫗來收碗盤時,飯菜絲毫沒動。
老嫗比畫,讓她吃,戴纓搖頭,擔心飯里下藥,不敢食用,情愿餓著。
那小衙內是個目無律法之人,不按常理,如今她只能延捱一時是一時。
封閉的窗紗映上昏朦朦的橙色,又到了傍晚,屋里屋外仍是安靜一片。
救人的場景沒有發生,她耳中甚至出現幻聽,總覺得門外的過道響起紛雜的腳步聲。
那些腳步聲奔著她來,破開門,救她離開,然而沒有,什么也沒有,寂靜得可怕。
終于……靜中再次響起走動聲,戴纓緩了緩才識出,這一次不是幻聽,而是真有人在靠近。
于是站起身,全身繃緊,緊緊地盯著房門。
門開了,進來的人是吳勝,隨著他的進入,房里的空氣摻進酒息。
吳勝雙頰酡紅,眼中帶著癡笑,一步一步朝戴纓走去。
戴纓見形勢不對,抄起手邊的物件往他身上砸去,吳勝側身一避,不傷分毫。
“小衙內不是說納我為妾么,就算為妾,少說也得備頂轎子抬人,今兒這么個樣子又是什么意思。”
吳勝腳下一頓,笑了一聲:“不打緊,咱們先快活,之后再補上,別說拿轎子抬人,就是以正頭娘子的禮數迎你過門也使得。”
戴纓見他越靠越近,自己已退到墻面,再無路可退,心下不甘,真就這么認了?
當吳勝的胳膊伸來時,一口狠咬了下去。
吳勝沒有防備,疼得一聲叫,反手一耳刮,打到戴纓面上,將她掀翻在地。
一個男人的全力一掌,戴纓哪里承得住,當下耳中嗡鳴,眼前發花,景物一轉,人被扛了起來,丟到榻上。
吳勝的身影往她壓來。
“滾開!滾開!”
吳勝嘴邊露出惡笑,開始松腰帶,然而下一刻,“吱呀——”一聲,房門緩緩開了。
吳勝手上一頓,回身去看,就見門口立著一人,這人他有印象,陸銘章的親隨。
他怎么進來的?院子里那么些護院,門外皆是他的人手,這人居然毫無聲息地出現。
然而不及他多想,長安側過身,身后走出一人,一身晴藍色直裰,緩步走了進來,不是陸銘章卻又是誰。
陸銘章掃了一眼帳下的凌亂,面無表情地走到桌邊坐下。
吳勝心道不好,一把將戴纓從床上拉起,抽出一把匕首,抵住她的頸脖:“陸相找她?竟找到了這里。”
陸銘章在戴纓面上晃了一眼,發絲亂著,嘴角腫了,啟口道:“你這趟家歸的……太曲折,不如不回。”
吳勝見陸銘章絲毫不將他放在眼里,把刀口抵得更緊:“陸大人,我若活不了,她也不能活,你難道想眼睜睜看她死?”
陸銘章這才將目光落到吳勝身上,聲調平平:“不殺你,把她放了。”
“這話我可不信,您那親隨的身手不一般,只怕我前腳將人放了,后腳腦袋落地。”
陸銘章再次開口:“既然你知道他不一般,更應該清楚,就算你不放她,也一樣出不了這個門,不如將她放開,我留你一條命。”
吳勝看向長安,有一瞬間的遲疑,此人氣息深厚,竟然能將門外的護院毫無察覺地放倒。
“不若這樣,陸大人放我出這屋子,只要出了這屋,我便放她,如何?”
陸銘章站起身,往前走了一步,這漫不經心的一個動作,卻叫吳勝一激靈,手上的力道下意識加重,一聲悶哼從戴纓喉間溢出。
陸銘章見了,止住腳步,開口道:“好,許你出屋。”
吳勝有些得意,只要讓他出這屋子,他們休想拿住他。
他可不信陸銘章的話,什么留他一命,整個大衍朝誰人不知這位樞相,專權、生殺予奪。
戴纓不好酒,平時鮮少沾那東西,這會兒被吳勝呼出的酒息熏得難受,蹙著眉,被他帶著往門外退,不知是不是喝酒的原因,吳勝腳下虛浮,她跟著有些立不穩,步子碎亂。
一個沒注意,踩到一個軟軟的東西,當下反應過來,這是踩到了吳勝的腳,就在吳勝身子晃動的一剎那,從他懷里掙脫,往她認為安全的地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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