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著周圍投來的各種目光,陸明淵神色平靜,輕輕點頭,向那為首的衙役拱手回禮。
“有勞諸位差役通傳,陸某自當隨諸位前往。”
……
縣衙,作為一縣之核心,其建筑群落自然不同凡響。
青磚黛瓦,飛檐翹角,肅穆的石獅子鎮守大門兩側,透著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嚴。
陸明淵隨著衙役們穿過高大的門樓,入眼便是寬闊的廣場,兩側是整齊的廂房與值房。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墨香與陳舊的木頭氣味,偶爾夾雜著公文翻動的輕響,一切都顯得井然有序。
為首的衙役一路躬身引路,態度恭謹的連陸明淵都覺得有些不適應。
他被帶到一間布置雅致的客房,房內陳設簡單卻不失考究。
一張紅木雕花案幾,幾把太師椅,壁上懸掛著山水畫卷。
案幾上擺放著一盞青瓷茶具,熱氣裊裊,茶香四溢。
“陸公子,請在此稍候片刻。”
衙役們將陸明淵引入房中,又恭敬地奉上一盞新沏的香茶,才輕聲告退。
“縣丞大人正在會客,待客畢,便會前來。”
半個時辰,不長不短。
陸明淵始終保持著平靜的姿態,既不顯焦躁,亦無刻意為之的鎮定。
終于,房門被輕輕推開。
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傳來,隨后便是一個身著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邁步而入。
他身形微胖,面容方正,頜下留著三縷烏黑的短須,雙目炯炯有神。
眉宇間透著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嚴與精明。
此人正是江陵縣的二把手,縣丞趙書峰。
趙縣丞的目光在陸明淵身上稍作停留,隨即臉上浮現出一抹和煦的笑容。
他快步上前,拱手作揖,語氣帶著幾分真誠的贊許。
“陸公子,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器宇不凡!恭喜陸公子高中魁首,為我江陵縣再添一文才!”
陸明淵連忙起身,躬身回禮,不卑不亢:“大人過譽,小子不敢當。能得魁首,實屬僥幸。”
“僥幸?”
趙縣丞呵呵一笑,示意陸明淵落座,自己也坐到主位之上,目光如炬地盯著陸明淵。
“老夫可不認為這是僥幸。縣試數百張卷子,老夫一一審閱,陸公子的那份,是真正讓老夫眼前一亮。”
他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似乎在回味,又似乎在醞釀。
片刻后,他放下茶盞,聲音變得更加沉穩。
“陸公子的經義默寫,一字不差,字跡清秀,筆力蒼勁,實屬難得。”
“更難得的是,那篇經義文章,立意高遠,鞭辟入里,引經據典卻不顯堆砌,字字珠璣,句句肺腑。”
“老夫敢說,便是縣中那些宿儒,也未必能寫出這等水準的文章。”
“你小小年紀,便有此等才學,著實令老夫驚嘆不已。”
趙縣丞的夸贊,并非虛,而是帶著一種審視的意味。
陸明淵聞,心中波瀾不驚,臉上卻恰到好處地露出一絲謙遜之色。
他拱手道:“大人謬贊。小子不過是跟著趙夫子讀了些書,略有所得。平日里夫子教導嚴厲,小子也只是盡力而為。”
“文章能入大人法眼,皆是夫子教誨之功。”
趙縣丞聞,再次“呵呵”一笑。
他沒有接陸明淵的話,而是話鋒猛地一轉,從案幾下取出一份卷宗,輕輕放在陸明淵面前的桌案上。
“陸公子說得極是,名師高徒,自古便是佳話。”
趙縣丞的語氣依舊溫和,但那雙眼睛,卻銳利得仿佛能看透陸明淵的五臟六腑。
“不過,老夫聽說,陸公子跟著趙夫子讀書,也僅僅是一個多月的時間,是也不是?”
陸明淵的心頭猛地一震,指尖不自覺地收緊。
這卷宗,恐怕就是他這一個多月來的“履歷”。
趙縣丞的目光緊盯著陸明淵,一字一句地道。
“卷宗上記載,一個半月前,陸公子在田地間勞作,因中暑昏迷,郎中診斷后,及并無大礙。”
“半天后陸公子醒來,醒來之后,仿佛變了一個人。從前不喜讀書,甚至連經義文章都認不全,醒來后卻開始強烈要求讀書。”
“為此,陸公子甚至與陸家老太太對賭,明十天之內讀完《孟子》。”
“結果,陸公子僅僅用了一天時間,便將《孟子》倒背如流,震驚了陸家所有人。”
“此后,陸公子便被送往趙夫子私塾,開始讀書練字。短短一月,字體進步神速,經義文章更是突飛猛進,如今更是高中魁首,一鳴驚人。”
趙縣丞說到這里,聲音微微一頓,將目光從卷宗上移開,直視陸明淵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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