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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當第一縷熹微的晨光出現,陸明淵便已端坐。
他的右手執筆,腕力沉穩,筆鋒在宣紙上游走。
他的書法,不再是最初的稚嫩與生澀,那橫豎撇捺間,漸漸有了規矩,有了章法。
字跡方正,間架結構勻稱,整齊劃一,一絲不茍。
趙夫子前來考校,看著陸明淵鋪開的字帖,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喜。
他捻須頷首,目光落在“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幾個字上。
每一個字都寫得端正有力,卻又帶著一種內斂的鋒芒,仿佛被刻意壓制,不使其外露。
“明淵啊,你這筆法,漸入佳境啊。”
趙夫子輕撫紙面,語氣中帶著贊嘆。
“尋常人要練上足月,方能有此等進步。你十日之間,便已至此,天賦異稟,當真可喜可賀。”
他頓了頓,又道:“字如其人,亦如其心。你如今的字,如方正君子,規矩森嚴,卻少了幾分靈動與銳氣。”
“不過無妨,這并非缺點,練字初期,便是要先求規矩。”
“至于那所謂的‘風格’,那‘銳氣’,那‘鋒芒’,絕非照貓畫虎能的。”
“它需要你經歷世事,有所感悟,方能自然而然地融入筆端,成就獨屬于你陸明淵的風骨。”
“否則,永遠都只是邯鄲學步,拾人牙慧。”
陸明淵躬身受教,心中了然。
他知道,趙夫子說的是真理。
他前世的經驗告訴他,任何技藝的最高境界,都是技近乎道,融會貫通,最終形成自己的獨特印記。
而這,需要時間的沉淀,更需要閱歷的磨礪。
趙夫子見他神色沉靜,眼中并無半分急躁,更是滿意。
他隨即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書法一道,你已能穩定。但科舉之道,文章才是根本。這五日來,你將老夫所給的那些狀元榜眼之文,想必已爛熟于心了?”
陸明淵眼中閃過自信的光芒,點頭道。
“學生已將其拆解、重構,盡數銘記于心。”
“好!”
趙夫子撫掌而笑,從袖中取出一張泛黃的紙卷,小心翼翼地展開。
那紙卷上,墨跡清晰,是十年前大乾王朝一次科舉考試的試題。
“今日,老夫便以這十年前的試題,考教你一番。”
趙夫子指著紙卷上的字,沉聲道。
“此題乃是以儒家經典《論語》為題,其中經義部分,你且先默寫出來。至于文章題,便是這句——《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
陸明淵接過試題,目光只是一掃,便將那題目盡收眼底。
他的精神力遠超常人,這等簡單的默寫與理解,對他而,并無難度。
他提筆蘸墨,筆走龍蛇,將《論語》中與“修身正心”相關的經義,一字不差地默寫了出來。
趙夫子在一旁看著,不住地點頭。
陸明淵的記憶力,他早已見識過,但每一次親眼所見,仍舊讓他感到驚嘆。
待陸明淵默寫完畢,他收回紙卷,目光轉向了那篇文章題。
《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
陸明淵沒有急于動筆。
他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前世對心理學和行為學的認知,結合今生所學儒家經典中“格物致知,誠意正心”的教誨,進行了一次深層次的“重構”。
片刻后,他睜開眼睛,眼中清明一片,已然胸有成竹。
筆尖輕觸紙面,墨跡緩緩洇開。
他開篇便直指核心,解釋了為何修身的前提在于“正心”——“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
這句《大學》中的經典論述,被他信手拈來,作為破題的引子。
他筆鋒一轉,闡明了內心不正,則一切外在的修養皆為虛妄,如同無根之木,無源之水。
文章中段,他引經據典,從《論語》的“克己復禮為仁”到《孟子》的“存心養性”,旁征博引,將圣賢之化為己用,論證了內心端正與修養自身之間的緊密聯系。
他指出,正心并非一蹴而就,乃是日積月累,格物致知,在萬事萬物中體悟天理,在日常行中砥礪心性。
陸明淵的行文,一板一眼,字字珠璣,邏輯鏈條嚴密得近乎刻板。
他沒有用華麗的辭藻,沒有加天馬行空的想象,只用他扎實的功底,對儒家經典的深刻理解來寫。
當他寫下最后一個字,筆尖輕點,收筆之時,屋外已是日上三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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