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吧唧吧唧”地吃著果子,一邊安安靜靜地看著。
滿屋的墨香里,多了一絲酸甜的果香。
陸明淵寫得入神,并未察覺。
直到一根沾著紫色果肉的小手指,小心翼翼地遞到了他的嘴邊。
“哥……吃……”
陸明澤仰著小臉,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滿是分享的喜悅,獻寶似的將一顆最飽滿的野果遞過來。
陸明淵從故事的世界里抽離出來,看著弟弟那張滑稽又可愛的花貓臉,心中一暖。
他低下頭,張口將那顆野果含進嘴里,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開,驅散了長時間精神高度集中的疲憊。
“好吃。”他揉了揉弟弟的頭。
陸明澤便嘿嘿地笑了起來,露出幾顆小米牙,自己又塞了一顆進嘴里,吃得更香了。
院子里納著鞋底的王氏聽到屋內的動靜,轉過頭來看。
她看著窗內,一個兒子奮筆疾書,身形挺拔如松;一個兒子乖巧陪伴,天真爛漫。
王氏的眼眶,毫無預兆地就紅了。
一滴溫熱的淚,砸在她那雙布滿薄繭的手背上,瞬間浸入粗布的紋理。
她沒有去擦,任由更多的淚水模糊了視線。
熬出頭了,終于要熬出頭了。
這些年的委屈,這些年的辛勞,在這一刻,仿佛都有了歸宿。
她低下頭,用袖子胡亂抹了把臉,心中卻下了一個決定。
今晚起,她要熬夜,將那幾匹最好的料子都繡出來。
她的繡工是頂好的,拿去縣里,定能賣個好價錢。
淵兒如今是正經的讀書人了,不能再用那支禿毛筆,得換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才行!
一下午的時光,在筆尖的沙沙聲與稚童的咀嚼聲中悄然流逝。
當最后一縷夕陽的余暉從窗格上退去時,陸明淵停下了筆。
他吹干最后一頁紙上的墨跡,將這厚厚一沓稿紙仔細整理好。
三萬字,足夠了。
他找來一塊干凈的舊布帛,將稿紙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準備明日就去縣里。
晚飯時分,父親陸從文扛著鋤頭從田里回來了。
一身的汗水與泥土,古銅色的臉膛上寫滿了疲憊。
但當他看到妻兒,看到桌上熱氣騰騰的飯菜時,那份疲憊便化作了滿足的微笑。
一家人圍著小方桌吃飯,氣氛溫馨而寧靜。
飯過一半,陸明淵放下筷子,看著父親,開口說道:“爹,我明天想去一趟縣里。”
陸從文夾菜的動作頓住了,他愣了一下,看向兒子。
“去縣里作甚?你剛拜了先生,該在家好生讀書才是。”
“正是因為拜了先生,才要去一趟。”
陸明淵神色平靜,條理清晰地說道。
“先生考校我的功課,我答得尚可。”
“只是孩兒覺得,所用筆墨紙硯太過粗劣,我想去縣里書坊看看,順便……也長長見識。”
他沒有說實話。
賣話本一事,在沒有見到銀子之前,說出來只會讓父母空擔心。
聽到筆墨紙硯太過粗,憨厚老實的陸從文心中一凜。
他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卻知道讀書人的事,不能馬虎。
他沉吟了片刻,看了一眼妻子王氏,見她也是一臉期盼,便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那就去!正好,我把家里前些日子熏好的幾條臘肉也帶上,一并賣了,給你換些好筆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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