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
東海之上,風云變色。
在過去的一周里,鄧玉堂就像一頭被放出牢籠的猛虎。
他率領著憋屈了三年的溫州水師,在茫茫大海上與江川新四郎的艦隊進行了三次慘烈至極的交鋒。
福船巨炮的轟鳴,短兵相接時刀刃入肉的悶響,共同譜寫了一曲悲壯而狂暴的戰歌。
鄧玉堂悍不畏死,身先士卒,他的帥船永遠沖在最前方。
而胡宗憲調度的南北兩路大軍,則像兩面無形的墻壁,不斷擠壓著倭寇的活動空間。
看似留出了口子,實則每一條路都通向預設的深淵。
江川新四郎節節敗退。
他麾下那些臨時聚集起來的烏合之眾,在見識到大乾水師真正的雷霆之威后,早已沒了當初的囂張氣焰。
恐慌如同瘟疫,在船隊中蔓延。
最終,在第三次大戰之后,丟下了近千具尸體和三十多艘戰船。
江川新四郎帶著殘部,被鄧玉堂的“追兵”有意無意地,一路“逼”進了一處形如彎月的海灣。
溫州府,瑞安縣,海龍灣。
這里三面環山,僅有一個狹窄的出海口,灣內水流平緩,看似是絕佳的避風港,實則是天然的囚籠。
當最后一艘倭寇船只駛入海灣,鄧玉堂的帥船便如同一枚鐵釘,死死釘在了出海口。
他身后,是黑壓壓的溫州水師主力。
而在海灣兩側的山林之中,兩千名早已埋伏于此的精銳步卒,悄無聲息地露出了他們手中的弓弩與火銃。
包圍網,徹底合攏。
這里,就是鄧玉堂為江川新四郎精心準備的死亡之地。
他相信,明日日出之時,這片海灣,將變成一口煮沸的湯鍋,鍋里,是江川新四郎和他最后的黨羽。
……
海龍灣內,死一般的寂靜。
殘破的倭寇船只擠在一起。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硝煙和絕望的氣息。
江川新四郎站在旗艦的船頭,海風吹動他散亂的頭發,露出他那張陰鷙而蒼白的臉。
他死死盯著海灣出口那片如同山巒般的船影,眼中跳動著瘋狂的火焰。
他知道,自己敗了,敗得一塌糊涂。
就在這時,一艘不起眼的小漁船,趁著夜色,悄悄從一側的礁石群中劃來,靠近了他的旗艦。
一名親衛上前,接過來人遞上的一個蠟丸,迅速呈給了江川新四郎。
捏碎蠟丸,里面是一張小小的紙條。
江川新四郎借著船頭燈籠的微光,看清了上面的字跡,瞳孔驟然收縮。
紙條上的信息很簡單。
鄧玉堂傾巢而出,溫州府內防空虛,主事者為十二歲冠文伯陸明淵。破局之法,在陸不在鄧。
這封信,如同一道閃電,劈開了江川新四郎腦中的迷霧。
他終于明白了!
這根本不是一場單純的圍剿戰,而是一個連環計!
真正的殺招,不在于鄧玉堂的勇猛,而在于那個坐鎮后方,看似無害的少年伯爺!
對方算準了他會集結重兵決戰,算準了他會被逼入絕境。
可他們沒算到,自己會在最后關頭,得到這樣一份救命的情報!
“陸明淵……”
江川新四郎咀嚼著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猙獰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