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人教導,你直說便是。本官以杭州知府之名,以我周泰的官聲為保,必定給他求一個州郡知府!如此大才,豈能埋沒于鄉野?”
他的目光再次轉向陸明淵,眼神中多了幾分熾熱。
“但若是你一個人所寫,那便更好了!你便將這篇策論的其余部分,那些寥寥千字未能盡述的方略,好好說上一說,為本官,為大乾,詳細說上一說!”
周泰的身子微微前傾,語氣帶著一股不可置疑的莊重與承諾。
“本官同樣以杭州知府之名,以我周泰的性命為保,若是你說出了實論,說出了足以治國安邦的方略,本官保你一個三甲進士,甚至……甚至是那狀元之位,也未必不能爭上一爭!”
書房內,燭光搖曳,墨香氤氳。
周泰的話語如同驚雷,在陸明淵耳邊炸響。
三甲進士,狀元之位!
這是多少讀書人窮盡一生也無法企及的榮耀,此刻竟被這位封疆大吏如此鄭重地,親口許諾。
陳風在旁邊聽得心潮澎湃,他深知知府大人的這些承諾意味著什么。
那可不是隨口說說,而是賭上了知府的官聲乃至身家性命的重諾!
陸明淵的目光深邃如海,他望著周泰,眼中閃過一絲若有所思。
他知道,這是一個機會,一個讓他能夠真正登上大乾王朝政治舞臺的契機。
然而,他只是輕描淡寫地回道。
“大人此當真?”
周泰的瞳孔微微一縮。
他見過太多的人,有在自己面前戰戰兢兢的下屬,有巧令色的幕僚,也有恃才傲物的名士。
可他從未見過這樣一個少年。
“君子一,快馬一鞭。”
周泰的聲音愈發沉凝。
“本官以一府之印,四品之身,豈會與你一個黃口小兒戲?”
陸明淵微微頷首,切入了正題。
“大人,學生策論之中所‘漕海一體’,其核心并非簡單的二者并舉,而在于明確其‘體’與‘用’,定其‘公’與‘私’。”
“何為體?國之根本為體。漕運,事關京師糧倉,北疆安危,此乃國本,絕不可假手于人,更不能依賴于變幻莫測之海運。”
“故學生以為,漕運之能,當專于‘公’。凡朝廷調撥之軍糧、官俸、賑災之粟,皆由漕運承之。”
“朝廷當固漕運,浚河道,優待漕卒,使其成為一條穩固、高效、完全由朝廷掌控的‘官道’,此為固本之策。”
周泰緩緩點頭,目光中透出思索。
將漕運的功能限定在“官用”,這便解決了漕運耗費民力過甚,與民爭利的問題。
思路清晰,直指要害。
“那何為用?”
周泰追問道。
“民生百業為用。”
陸明淵不假思索地答道。
“海運,風高浪急,利厚亦險大,非朝廷所宜親自涉足。當盡歸于‘私’,歸于天下商民。”
“朝廷所要做的,不是下海與民爭利,而是立規矩、設關卡、收其稅,引萬國之財,以充國庫,以濟民生。此為開源之法。”
“公私分明,體用各異……”
周泰喃喃自語,眼中光芒越來越亮。
“說得好!但你策論中所,‘愈禁則利愈厚,愈厚則人愈鋌而走險’,此雖是至理,然海寇之患,歷朝歷代皆為心腹大患。”
“一旦開放海禁,萬千商船出海,魚龍混雜,巨寇大盜混跡其中,朝廷水師有限,如何能一一甄別?如何能保海疆安寧?”
這便是最核心的質疑。
也是朝堂之上,海禁派最堅實的理由。
陳風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這個問題若是答不好,那篇策論寫得再天花亂墜,也只是紙上談兵。
陸明淵卻笑了。
那笑容很淡,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自信。
“大人之憂,在于將商與寇,視為一體。以為商船多了,海寇便會多。然學生看來,二者實為死敵。”
“哦?”周泰眉毛一揚,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大人請想,這海上之寇,所劫掠者為何?不正是那些往來貿易的商船么?”
“海上最渴望海疆靖平,航路安穩的,不是朝廷,而是那些將身家性命都押在船上的海商!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海寇,斷的正是所有海商的財路!”
“所以,學生之策,名為‘以商制商’,實為‘以商制寇’!”
“朝廷只需做三件事。”陸明淵伸出三根手指,神情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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