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真下地干了一天?瞧瞧你這身泥!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家窮得揭不開鍋了呢!”
趙氏的聲音尖銳,帶著一股子怨氣。
“正事不干,不想著怎么給明文湊夠去府學的錢,你還有心思去種那幾分薄田?我看你是被豬油蒙了心了!”
陸從智卻不生氣,他小心翼翼地探頭朝院外望了望,然后迅速關上了房門。
他壓低了聲音,對妻子說道:“你懂什么!婦人之見!”
“我不懂?我不懂我們家明文的前程就要耽擱在你手里了!”
趙氏氣得叉起了腰。
“放心吧,”陸從智湊到她耳邊,聲音壓得更低:“再過幾天,我就有把握了。你先別急。”
“今天大哥家又吃了肉,雖然只是些肉臊子,但那香味我聞得真真的。”
“我今天去地里,就是去探他口風的。”
“探出什么了?”
趙氏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也顧不上生氣了。
“哼,”
陸從智冷笑一聲,“我那大哥,就是個鋸嘴的葫蘆,老實得像塊木頭,可心眼也實誠。”
“我今天捧了他幾句,說了幾句軟話,你看他那感動的樣子,就差把心掏給我了。”
他端起桌上的涼茶,一飲而盡,喉結滾動。
“這事兒,急不得。得像溫水煮青蛙一樣,一點一點地來。他現在對我沒了防備,這才是第一步。”
“我得先弄清楚,他那筆錢,到底是怎么來的。是天上掉的,還是地里長的?等我把根源摸清楚了,還怕他不說實話?”
陸從智的眼神變得陰冷貪婪起來。
“到時候,我只要稍稍點撥他一下,就說咱們明文的前程也是陸家的前程,他那么好面子,又被我今天這番話哄得暈頭轉向,能不掏錢?”
“他要是敢不掏,我就去娘那里鬧!就說他發了橫財,卻不顧親弟弟的死活!看他那張老臉,往哪兒擱!”
趙氏聽得心花怒放,臉上的愁云一掃而空,連連點頭:“還是當家的你有辦法!”
……
而隔壁院子里,陸從文正就著昏黃的油燈,欣慰地對妻子王氏說著:“從智今天,是真的長大了……”
王氏在一旁縫補著衣裳,聞也笑了。
“是啊,兄弟哪有隔夜的仇。他心里能有這個家,比什么都強。”
……
這安穩的日子,一晃便是三天。
三天,對于田間的莊稼,不過是多飲了幾口晨露,多沐浴了幾縷陽光。
村西頭的趙夫子家書齋。
陸明淵端坐于書案前,身形挺拔如松。
他正在一字一句地背誦這幾天的啟蒙讀物!
趙夫子手捻長須,閉目聆聽。
陸明淵的聲音清朗而平穩,不疾不徐,將那晦澀的段落一字不差地背誦出來。
當最后一個字落下,趙夫子緩緩睜開眼,那雙渾濁的老眼中,此刻卻迸發出一種近乎狂熱的光彩。
他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少年,仿佛在看一塊未經雕琢的絕世美玉。
“天才……當真是天才!”
“老夫教書三十載,見過聰穎的,見過勤奮的,卻從未見過如你這般過目不忘,且能舉一反三的奇才!”
他站起身,在書齋內來回踱步,激動之情溢于表。
“明淵,你可知何為‘舉人’?”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