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縣上的話,他可以做縣曹主吏,比如之前打過交道的倉曹倉嗇夫、田曹田嗇夫、工曹縣工師。當然,縣里職權最大的兩個單位局長,乃是吏曹的主吏掾,獄曹的獄掾。做到這個位置,黑夫便能和喜平起平坐了。
若是運氣好的話,他也能去郡治江陵城,但就做不了主吏了,畢竟郡上不比縣上,真是大夫多如狗,公乘滿地走,黑夫頂天能做個郡曹百石吏,依舊要被人呼來喝去……
前程一下子再次變得豁然開朗起來,但黑夫依舊有些遺憾:“真是可惜,縣左尉鄖滿是官大夫,我依然比他矮一級。”
但不管他如何選擇,至少都不必怕左尉再借故刁難他了。
一邊想著,黑夫一邊同身后的袍澤們一起,在陳留集市上挑選物品,他們得了賞金后,兜里有不少閑錢,除了置辦一身衣裳,讓自己可以體面還鄉外,大伙都想給家里人帶點中原特產回去……
東門豹東尋西找,在挑小孩子的玩具,他是眾人里,最期盼回家的人。
季嬰則在一個賣銅鏡的攤位前,與小販討價還價,他在這方面倒是頗有天分,雖然相互聽不懂對方在嚷嚷什么,但光靠雙手比劃,最后竟還能成交,季嬰嘖嘴說可以安陸縣的集市都是明碼標價,他這張嘴沒有用武之地。
“銅鏡是帶給我那新婦的。”季嬰摸著打磨精細的鏡面,美滋滋地炫耀道:“回去之后,我便要成婚了。“
而后他又恨恨地道:“先前她家還嫌棄我沒有爵位,現如今我也得了一個上造爵,看是誰高攀誰!”
其余利咸、卜乘等人,也各自買了些便于攜帶的物件,作為黑夫手下的什長、伍長,他們當然是會被黑夫優先照顧,分給首級的。如今,利咸、小陶、共敖皆已是上造,卜乘也成了公士。
眾人里,唯獨共敖和小陶沒買任何東西,共敖傲然揚頭,說這小小陳留集市,沒有他看得上的東西。小陶則結結巴巴地說,打算攢著錢,回去買個奴隸,替代他那老父種地。
黑夫要買的東西就多了,他給母親挑了一包上好的針線,母親沒別的愛好,就喜歡給兄弟三人縫縫補補,但手里的針都鈍了,是時候換上新的。
他給兄長衷挑了一個竹笛,別看大哥木訥老實,干完活后,卻能坐在田埂邊吹一手好笛,也不知他和田佐吏一起做的堆肥田還順利么?
他給弟弟驚挑了筆墨,這小子在縣上的學室學習,如今已過去大半年,律令背得如何?有沒有受吏子欺負歧視?
他還給阿姊挑了鑲嵌綠松石的銅釵,給姊丈挑了一把鋸子,當然也少不了帶給那對侄兒侄女的禮物玩具,他們現在應該已長高不少了吧?
總之,眾人都對回鄉充滿了期待……
……
六月二十五這天,在陳留等待兩日后,黑夫他們終于接到了命令,準許眾人踏上歸程。
南下的人不止他們,還有來自南郡、南陽各縣的戍卒,多達數百人,還有人詢問著歸去的道路。
“從陳留往西南走,到潁川郡陽翟,再往南進入南陽,剩下的路,便和來時一樣了!”已成為活地圖的郵人季嬰大聲朝眾人科普道。
“怕得走一個月呢。”
有人計算著時道:“應該還趕得上秋收吧?”他們已經忘記了戰爭,開始操心起家里的農事來……
陳留城的大門開了,眾人齊齊邁動腳步往前走著,在黑夫眼中,他們臉上沒了來時的凝重,皆滿是輕松,一邊押著刑徒,還一邊歡笑打趣。
戰爭似乎已成為過去,美好的生活即將到來。
但正當眾人快走到陳留西南的十里亭時,前方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卻打碎了他們歸鄉的夢!
“止步!”
眾人停下了說不完的回鄉計劃,黑夫也偏過頭,卻見前方的岔路口,一名舉著小旗的傳令兵騎著馬,從陳郢(淮陽)方向飛速跑來,他攔在了戍卒刑徒們的歸鄉隊伍前,高舉旗令,大聲喝道:“二三子!止步!原地待命,任何人不得離隊!”
循規蹈矩的秦卒們縱然不愿,還是聽話地站在了原地,可焦慮和猜疑已經在他們之間蔓延。
“出什么事了?”
戍卒們莫名其妙地被喊住,頓感不快,他們都在左右詢問,還有人大聲質問那傳令軍吏。
但軍吏只是黑著臉,一不發,被逼得扛不住時,只說自己奉命傳令,其他一概不知,眼睛卻不住地往陳郢方向看去,他也在焦急地等待新命令。
看著焦躁不安的傳令軍吏,還有他那模棱兩可的話語,黑夫心里不由一緊。
“不會是那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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