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兩個月前,黑夫就和眾人說好了,屯內的斬首,優先分給戰死者,所以這十個人,都被追贈了爵位,可以讓家里享受到田、宅的福利,但黑夫依然決定,再每人分五百賞錢!
這不算國家補償,而是他這個做屯長的饋贈,雖然能得田宅,畢竟少了一個主要勞動力,這筆錢,或許能讓那些家庭早點渡過難關,也算是他的一點寬慰吧。
“游徼真是仁義。”
陳平記下以后,表示欽佩,若是戰爭期間與眾士卒分錢,還算是收買人心好讓他們效死的話,如今戰事已打完,眾人歸鄉在即,黑夫還能這么做,就是真的性情如此了。這樣的軍吏,是所有兵卒都愿意追隨的。
“此事若能傳開,游徼在其故里,必受萬人稱頌……”
剩下的錢,就由剩下的四十人瓜分,爵位高的人、參與了誘敵之戰的人會多分到些,算下來,也不過一個人三四百不等。
“當然,還有你的一份。”
說著,黑夫又拿出五兩黃金,擺在了陳平面前。
陳平一愣,連忙將這些金子推回來:“游徼這是作甚?”
“計誘外黃輕俠,是你與我一同合計的,事后你不愿分功得爵,但這賞金,我
卻不能獨吞,還望陳生能收下。”
陳平還欲拒絕,黑夫卻道:“陳平當日的心思,我能猜出來幾分。若你因此得爵,恐會遭鄉黨所讒,說你助秦為虐,殘殺魏人,以后恐怕難以在鄉中立足。可這點賞金如何分配,卻是你知我知,再無第三人看到,陳生不如收下,一來可補貼家用,二來也能表達我的謝意……”
看著案上黃燦燦的金餅,陳平雖想拒絕,話到最后卻又咽了回去。
在面對爵位誘惑時,陳平很冷靜,首先考慮到自己在鄉里的聲名,但面對錢財時,他卻有些不淡定了。
和大多數窮人家的孩子一樣,陳平對金錢還是比較看重的,若能得到這么多金子歸家,他也算實現那天對兄、嫂所說的“自食其力”!
他并非虛情假意之徒,既然黑夫說的誠懇,陳平也不再推辭,拱手道:“既然游徼這么說,陳平便坦然受之。”
他將那五塊小金餅放在手里,感慨道:“有了這筆錢,我也能湊齊錢帛去提親了……”
“提親?”黑夫眼前一亮:“陳平莫非已經有了意中人,這便是方才你也不欲去女閭的緣故?”
陳平笑了笑道:“然也,陳平心中已有良配,如今提親的錢帛也有了,只是,還缺少一位德高望重的人為我做牽線。”
罷他便朝黑夫作揖道:“不知游徼可否為我伐柯?”
“伐柯?”黑夫文化低,聽不懂。
陳平連忙換了個說法:“便是為我做媒。”
這年頭,提親可不能親自上陣,非得找一位媒人才行。詩里便說:“伐柯如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何?匪媒不得。”意思是說怎樣去砍那樹木呢?沒有斧頭不可能:怎樣娶那妻子呢?沒有媒人可不行。
做媒人的,最好是官吏、長者,這樣才能顯得對婚事的重視,對方也不好拒絕。
這點黑夫倒是沒想到,但轉念一向,這年頭為人做媒,必須要十分緊密的關系,或長輩,或朋友。二人縱然未來道路不盡相同,但有了這份替陳平為媒的交情在,或許,未來能派上用場呢……
這世道紛亂,前途未知,除了做好他這秦吏的本職外,多交朋友,多留情誼,沒有壞處。
于是黑夫便欣然同意,而后好奇地問道:“不知陳平看上了誰家的淑女?”
陳平笑道:“本鄉張氏之女孫。”
“張氏啊……”黑夫卻搖了搖頭,他知道,張博倒是有兩個孫女,一個已經嫁人,一個還待嫁閨中。可問題是,那少女雖然年紀才十六,卻和祖父張博一樣又高又胖。
而且經過上次的事,黑夫與張博結怨,讓他去做媒說親?多半是要吹。
于是黑夫搖了搖頭:“讓我代陳平去向張博提親的話,恐怕會適得其反啊。”
陳平卻大笑道:“游徼誤會了,我想娶的可不是張博之女孫。”
他止住了笑,目光堅定地說道:“而是張負之女孫!”
“張負女孫?”
黑夫一下子就想起仲鳴說的那個“一女克五夫”的八卦來,他略顯驚訝,不得不再度打量起陳平來。
此人口味獨特,膽大包天,果非常人可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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