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豹,你我兩年交情,不必如此客氣。”
黑夫寬慰他道:“你且安心在營中養病,等到病好了,再來與吾等匯合歸隊。”
“屯長將欲何往?”
東門豹看眾人都已經披掛著甲衣,穿上了新的鞋履,一副要遠行的架勢,便問道:“不知這次,是進攻哪座城池?”
“是大梁城的王將軍下達了命令,讓楊率長占領外黃后,分兵一半,去北面百里外的陽武縣駐守,辛屯也要隨五百長調防,今日便要出發!”
黑夫頗有些遺憾地說道:“陽武縣剛剛歸降,此番調吾等去駐守,短時間內,恐怕是沒仗可打了……”
……
就在黑夫榮升不更,即將隨上司奉命前往陽武縣駐守時,外黃縣以東兩百里的魏國單父縣,倉皇出逃的外黃令張耳,正與“護送”了他一路的門客輕俠劉季,在一條岔路口道別……
“不知張君將往何處?”
劉季拱手問道,盡管逃亡多日,他那把醒目的大胡子上也沾滿了灰土,但依然不掩劉季輕俠風采,雖然疲倦,卻一點都不顯頹唐,那對眼睛依舊神采奕奕。
反觀丟了地盤的縣俠張耳,就有些落魄沮喪了。
張耳雖然事先就做好了抵抗一陣便撤離的打算,但他卻沒料到,秦軍戰斗力如此強大,那群秦卒
,就這么悍不畏死地沖上了城墻。張耳還沒弄明白城西是怎么被破的,城南也很快不守,他只能被逃亡的輕俠裹挾著,往城北而去……
原本精心策劃的撤離,變成了一場追亡逐北的潰逃。
好在張耳雖然有些驚慌,卻沒昏頭轉向,他沒有選擇去老婆孩子在的陽武縣,因為張耳知道,自己定然是秦人通緝的大目標,去陽武,反而是給妻、子引禍。
他得遠遠地遁逃,等到局勢平靜,一家人才有重逢的機會。
于是,張耳邊讓自己的車夫一直往東疾馳!那些門客,他也懶得管了,反正人人喪膽,這時候再集體行動,反而容易招來秦軍追殺。
正當此時,劉季也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一邊大喊著“保護張君”,一邊蹭上了張耳的馬車,還將也打算爬上車的幾個輕俠一腳踹開……
此時的魏國,已經千瘡百孔,除了大梁已經被河水倒灌圍困外,從北邊的濟陽、陶丘,到東南的大宋郡睢陽,幾支萬余人的秦軍在分別攻取要地。這中間,到處都是投降秦軍的縣鄉,秦軍的游騎如入無人之境。
唯一還算暢通的,就是通往東方的路了。
他們跑到甾縣時,張耳的車壞了,只能和十余輕俠一起徒步。
抵達楚丘時,一覺醒來,張耳身邊,只剩下了三四個人,其余人等,均已乘著夜色星散。
唯獨劉季和張耳妻家的兩個仆役,一直跟著他。
如今,來到單父縣的這條東、北分叉的午道時,劉季看著往東的方向,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開始向張耳告辭,并詢問他將往何處去?
聽劉季如此發問,張耳看了看不遠處的單父縣城,這里還沒被秦軍占領,看上去依然是個平靜的小邑。
單父縣中,有位富豪,人稱呂公,此人在楚、魏邊界的幾個縣頗有名氣。張耳作為魏東大俠,自然也與之有交情,去年,呂公的小女兒出世,張耳還送了點禮物……
但他與呂公雖然有往來,交情卻不深,張耳倒不擔心呂公會不收留自己,而是害怕自己前往,會給呂氏惹禍。他很清楚,魏國的覆亡只在數月之間,單父也不能幸免。
于是,他偏過頭,看向了北方,那是大野澤的方向。
“我將前往巨野、山陽、昌邑等處,再尋機前往齊國。”
張耳已經想好了,先在看起來最安全的齊國避難一陣,等好友陳馀把妻、子安全到,再送到齊國與自己匯合。
“劉季又將何往?”
張耳看向大胡子的游俠兒,劉季只做了他幾個月的門客,但經過這一路相隨,張耳對此人的豪氣、膽識,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頓時覺得,此人他日定非泛泛之輩,他們這些混黑道的,眼光都得不錯。
雖然那些門客輕俠口頭上說得義薄云天,但一路跟他到這里的,竟只有劉季一人而已……
于是張耳便邀約道:“莫不如與我一同前往齊國?不是張耳吹噓,我雖失外黃,但只要到了齊國,不出三年,我必重整旗鼓,又是一位名重當地的大俠!”
張耳希望劉季能繼續跟著自己,做自己的門客、打手、馬仔。
“這……”
劉季握著失了鞘的劍,看了看單父往東,通往家鄉沛縣的道路,又看了看滿臉殷切的張耳。
站在這條人生的岔路口上,劉季陷入了躊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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