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符習說完此話后,場面再次陷入了沉寂之中,王镕是可以繼續安坐成德,可一打起來,成德諸將可就得上陣去和南邊的朱溫廝殺了。
或許有人說,從軍廝殺,博取戰功,封侯拜相,為何這群成德軍將對外開戰的欲望,怎么一點都不強烈。
博取戰功,封侯拜相,這句話,如果是說給當年剛剛從軍的陳從進來聽,那么肯定是有激勵作用的。
但成德鎮穩定了這么多年,既然穩定,那就說明成德將門,也就是利益集團上下浮動不大,底層軍將是有升遷的機會,但這種機會不會像連年征戰的藩鎮來的多。
即便是跋扈的武夫,也說不出沒立功就要升遷的話來,再加上成德本身也比較富庶,對于武夫的待遇也很不錯,所以說,成德一直以來,都極為穩定。
而穩定的將門,對于去外鎮廝殺,特別是主導權不在自已手中,而是全部的軍令都要聽從陳從進,這就讓他們心中有一種恐懼感。
這樣的憂慮,其實也是無可厚非的,畢竟,誰都會擔心,陳從進會不會趁機把成德軍派去強攻堅城,亦或是和強敵鏖戰廝殺,以此來削弱成德的實力,好行吞并之實。
但糾結的點也在這里,雙方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以至于讓這些武夫都看不到硬扛下去,有成功的希望。
想當年,王镕先祖王廷湊將田弘正和他的將吏,家屬三百余人全都殺死后,王廷湊自稱節度使留后,并逼迫監軍宋惟澄上表奏請授節鉞,當時的天子,穆宗李恒大怒,下詔征召鄰道之軍,共討王廷湊。
但即便是那個時候的成德,其形勢都沒有今天王镕來的惡劣,畢竟,王廷湊還能在旁邊找到自已的盟友幽州的朱克融,雙方還能共抗朝廷,一直拖到魏博史憲成兵亂為止。
而如今的成德諸將,目之所及,卻找不到一個援兵,周邊的藩鎮已經被陳從進一一討平,便連魏博都被陳從進滅了,連聞名天下的魏博牙軍,也是一個不留,全被斬殺殆盡。
至于更遠的朱溫,李克用,這兩人,一個主力依然在持續不斷的進攻朱瑄兩兄弟和徐州時溥,一個卻是鞭長莫及。
況且,即便是這兩人會來救援,成德諸將也沒信心能在四面圍攻下,堅持到援兵抵達。
這時,一旁的史嗣本忽然說道:“早知如此,當年樂彥貞求援時,咱們就應該…………”
話未說完,便被劉駒打斷道:“應該什么!現在還說這些干嘛?”
劉駒這時轉頭看向王镕,和聲道:“是戰是和,大帥心中可有決斷?”
王镕聽到問話,這才像是回過神一般,隨即搖搖頭,道:“諸軍久歷軍伍,若戰,又是何方略?”
其實,方才王镕心中一直在思考,若是同意陳從進的要求,對自已有什么影響,可思來想去,陳從進的條件,對自已固然是有傷害的,但好像傷害最大的,還是這些成德諸將。
所以,王镕要將是戰是和,讓這些軍將先自已商議出來,王镕年紀不大,這是他坐穩成德的劣勢,可在此刻,從某一方面來說,卻更像是優勢。
無論最后如何,他王镕的富貴,依然可以保證,這是王家世鎮百年,而留給他的福蔭。
唯一的問題,便是陳從進的諾能持續多久,今日他能許諾,未來也有可能毀諾,但那是未來的事,是遠憂,而眼前的兵鋒,卻是迫在眉睫的近患。
所以,他不能先表態。他將這個燙手的山芋,扔給了這些受傷害最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