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四日,幽州。
今日一早,長樂樂坊中就傳來消息,盧龍節度使陳從進,即將班師,楊權恩身死族滅。
這個消息,在宿醉未醒的恩客心中,并沒有什么太大的興趣,幽州這幾年,那真是城頭變幻大王旗,現在風光無限的節度使,誰知道什么時候就身死族滅了。
當然,說半點不關心,那也是假的,畢竟能在長樂樂坊中夜宿的,都是幽州城中的富戶,豪商。
眼看這個新任節度使,在幽州節度使的位置就要坐穩了,作為在其治下討生活,不管陳從進能在這個位置坐多久,對他們而,也不是毫無關聯的。
此時,在樂坊二樓靠窗上,有一中年人,正靜靜的聽著四周客人的閑談,細看之下,頗有幾分文士的飄逸模樣。
不知過了多久,這個中年人依舊安坐在窗邊,他指尖輕輕的叩著木窗沿,忽聽得街面上傳來雜沓的馬蹄聲。
起初馬蹄聲并不緊密,過了片刻后,那馬蹄踏地的聲音,俞發的響亮,整座樂坊的喧囂,頓時鴉雀無聲。
當先二十余精騎,斜挑高立著猩紅纛旗,旗面繡著斗大的“陳”字,為首騎士甲葉擦著馬腹,鞍橋鐵環嘩啦作響,一副煞氣騰騰的模樣。
隨著騎兵開道,隨后的步軍甲士將這街道嚴密布控了起來,中間那乘馬車走得異常平穩,馬車很普通,但不普通的卻是里頭的人。
本來陳從進是打算騎著白馬入城的,說起來,陳從進還是個年輕人,雖有后世靈魂,但在這等大場面上,陳從進內心中,還是有風光入城的想法。
但這個想法卻被郭崇景所止,其:\"今大帥提銳旅,破楊賊于潞城,威加幽燕,然幽州方定,白馬朱纓雖顯英武,可市井閭閻中,多伏叵測。
若有刺客效專諸魚腸之事,旦有萬一,恐動搖六軍之心,愿大帥以輿輦代騎乘,此非獨一身之安,實乃固盧龍之根本。\"
聽到郭崇景的諫,陳從進想了想,還是做罷,騎著高頭大馬,招搖過市,威風是威風了些,但要是有人拿著勁弩,暗中給了自已一下,那真是一切皆休。
而在樂坊二樓的中年人,看見陳從進并未騎馬,反而乘坐一輛普通的馬車入城,不禁的點了點頭,隨即在心中暗道:“大勝而不驕,不錯。”
這名中年人,正是蘭陵蕭氏子弟,蕭郗。
蕭郗此人,出身蘭陵蕭氏齊梁房,雖非主支,但也不是尋常子弟。
蕭郗之堂兄蕭遘,如今正在朝中擔任戶部侍郎之職,而蕭郗此番前來,便是想要在幽州,謀得掌書記一職。
當然,這個職位,雖然重要,但并不是什么顯貴之職,若是蕭郗有心,他可以在長安謀得更加清貴之職。
大家族,特別是這種名望之族,對于局勢,看的比普通人要長遠一些,如今天下,各地藩鎮,屢屢兵亂,更兼亂民舉事,跨州連郡,朝廷遲遲不能定。
而當今圣人,嬉戲玩鬧,賞賜樂工,動輒百萬錢,觀其行,實非明主,況當今朝廷之權柄,盡在田令孜這等閹人之手,說難聽些,大唐天子廢立,竟如漢末一般,宦官可一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