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神使小姐就把熱氣騰騰的湯面端了上來,偏南方的做法,沒有臊子,簡單的西紅柿雞蛋清湯面,還放了小蔥和一點白芝麻,香氣四溢。
作為吃慣了炸醬面的人,舒熠然以前一直覺得這種湯面不夠濃厚,不過這次他期待的就是這樣的一碗面。他說了句“我開動了”,隨即習慣性地稍稍拌了拌,夾起一筷子面條送入口中。
簡簡單單的咸香,沒有什么特殊的技法,這很符合陳罄月的人設。
舒熠然找到的關于陳罄月的資料并不多,她是個和普通人的世界切割了的人,不過從那零碎的資料還有和宋教授的攀談中可以得知,陳罄月是個很酷的女人,我行我素肆意飛揚,新的想法出現了就要實踐,這樣的女人怎么可能閑下心來認真學做飯呢?就算是一個人生活的時候,在家時多半也是下碗面條就解決了,估計就連那幾個簡單的家常菜式,也是被她的母親逼著學會的。
西紅柿炒雞蛋的澆頭菜還額外放了鹽,偏咸吃起來有點鹵子的意思,舒熠然大口地吃著,頭越埋越低,他原本繃直的背控制不住地彎了下來,面湯燙的他視線都有些模糊。
記憶里自家老爹做菜的手藝是很不錯的,舒熠然本來也學了一手做飯,但實踐機會不多現在去做怕是也沒有多大把握。這些年來舒熠然也沒有缺過錢,從街邊館子到米其林三星,各種味道的菜都吃過,按理說也是嘗過了許多美味的人。
但是架不住以前初中的時候有個小老頭一樣的地理老師,他有天上課時閑聊說到各地美食,從兩廣的白切雞、魚生到渤海旁邊的蔥燒海參、糖醋黃花魚,從江南的腌篤鮮、松鼠鱖魚到西南的蒜泥白肉、汽鍋雞,說的繪聲繪色把一眾學生的饞蟲都勾了起來,到最后總結時,小老頭卻是說你們長大了還是會發現,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還是媽媽做的飯。
這句話說的篤定又自信,明明只是句心靈雞湯一樣的話,是告訴大家要珍惜家人,畢竟不是所有的媽媽都要會做飯才是一個好媽媽……但好像是從那時候起,舒熠然就幻想著照片里那個湖藍色裙子的女人有天能出現在他面前,給他燒點吃的,餃子或者面條都行。
陳罄月已經死了,舒熠然明白且接受這一點,只是沒想到還能有機會吃到和陳罄月本人來做味道應該也是一致的面,很樸素也很平凡,但是那種溫度燙進了舒熠然的心里去。
確實是意外之喜。
舒熠然小心翼翼地收斂好了幾乎要溢出來的情緒,他的面色如常,小花和黑川茜都沒看出來任何可疑之處。他吃完了碗中的面條,連湯都沒有放過。
諾諾咬住了嘴唇,她突然有點同病相憐的感覺,那種原本以為已經消逝的不可能再存在的東西以另一種方式短暫地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彌補了一點點的遺憾,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大的遺憾和酸澀,一時之間情緒幾乎要沖垮理智的堤岸。
那是對于其他人來說再常見不過但對于舒熠然和諾諾這樣的人來說絕大多數時候只能憑借想象的東西,就是來自生母的母愛,可偏偏這個時候國內的孩子們從幼兒園就會開始學一首很扎人的兒歌,叫做《世上只有媽媽好》。
“您還需要嗎?我可以再做的。”神使小姐溫柔地問。
“我吃飽了,味道真的很好,十分感謝。”舒熠然還禮。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我稍后會把客房收拾出來,請各位休息幾個小時再出發。”神使小姐說,“還有這位先生?”